我在汕头的情人
王业春
那一年冬天,公司的篝火晚会准备得很充分。天还未黑,几十亩宽空旷的厂坪已燃起五堆篝火。篝火四周,上千人围成一个直经大约五十米左右的圆。圆的北向搭了一个有点模样的主席台。台上铺着红布。台子的东西两端各放着一个二尺来高的音箱,音箱里轮换播放着慢三快四华尔兹。可是,偏偏没人去跳舞。
我突然有一想法,快速回到北边的宿舍,手忙脚乱地打开厚重的木箱,寻找我先前跳舞用过的红丝绸,可翻遍了就是没找到。我气急败坏地往门外冲,猛然看到门前一长排晾衣杆上,有一条红艳艳的裤衩,我毫不犹豫地取下来,用小剪刀沿线缝嚓嚓几下剪开,这时我看见靠肚的那一片上有一朵绣得很精致的白花。我把它捆在头上,拿小镜子照了照,然后右手拇食指夹住嘴,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
回到会场时,刚好播放崔健的摇滚《一无所有》,舞场里仍然没人。我不加思索就用我学的三脚猫的霹雳舞作了晚会的开场。
但是我跳了两曲,还是没人入场。我想像我的舞技不知有多烂。直到第三曲快四,面前忽然飘来一片白,我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拉了我的手,贴了我的腰,之后听到一声银铃般的呼喊:“来呀,一起跳呀”。人群一阵欢呼,一对又一对,陆续入场。
那是我目前为止见到规摸最大的印象最深的篝火晚会!也是第一次跟女人跳舞,而且女人是我从未谋面的。
“我叫勾引,勾引的勾,勾引的引”女人自我介绍。她很年轻,也就二十来岁。
“玩笑吧?”我说,“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名字?”
“偏就有!”女人笑意荡漾,“以后告诉你吧,跳舞!”
那晚我成了她固定的舞伴,一直到晚会结束,我丢掉裤衩,跟她恋恋不舍地分手,才又出现一个穿红连衣裙的女人。
“她叫铃子,我的好友”。
叫铃子的女人长得很美,跟勾引不相上下。
回到宿舍时,房间里挤满了人,除了武冈老乡,陕西的,青海的,河北的,安徽的,四川的都来了,都问我是不是相好,要不怎么一整晚都搂着,要请客,否则漏信给你老婆!我说我根本不认识!他们说:屁话,鬼相信!
正在闹哄哄时,姓边的陕西小伙冲进来急问:“谁看见我的裤衩,红色的,上面有朵洁白的雪莲!”
没有人吱声。我做贼心虚,却故作镇定地说,“裤衩?你说谁偷了你的裤衩?还是红裤衩?笑话!谁闲得没事干,去偷裤衩!万一你有病,岂不坏事!”
满屋哄堂大笑。
“红裤衩?,莫不是王哥偷了?作了红头巾?”
大家指着我,又是一阵哄笑。小边愣了一下,默默地走了。
准备睡觉要关门时,小边从门口经过,望着我木然说,“我的裤衩真不见了,那是我媳妇未结婚时送的信物!”
“再仔细找找吧!兴许能找到。”我劝他。其实我心里特别没滋味。
第二天,我请了假,特意去汕头集市上买了条最贵的红裤衩,但是裤衩上没有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把它挂到走廊晾杆上那密密麻麻的衣服中间。
再见到勾引是第二年春天。勾引和铃子穿一样的石磨兰牛仔服,显得特别有活力。那是在电厂边缘的空地。勾引老远就冲过来拉起我的手。
“来,看看这是什么!”
三人蹲下来。勾引把纤嫩的手指伸向不足巴掌大的植株,快触到它时,植株的所有叶子都收拢了!
“含羞草!”我惊呼。一边用手去试另一株。哎呀,遍地都是含羞草!我早从书中知道这种草了,可从未亲眼看见过它。我一遍又一遍地去试探它,心中充满恋人般的欢乐!
“这草有意思吧?”勾引说,“可我一点不像它,我风风火火像个男人!”
我偶尔移眼看铃子,铃子正看我,一脸迷人的笑。那笑没有勾引的诱惑人,但天真无邪,阳光灿烂。
我反握住勾引的手,盯着她黑亮的眼睛说,“你听过仪态万方这个词吗?人各有各的魅力,比如你,很辣,我喜欢。你跳舞时很温柔,我也喜欢!”
勾引脸上泛起迷人的红晕,眼睛里射出一种熟悉的光亮。我心里咯噔一下,啊,那是妻子眼里的光亮!我腾出一只手,拍拍勾引的肩,说,“不光是叫我看这个的吧?我们下面做什么?”
“哦,差点忘了,我们是准备去挖香蕉苗的。我们厂里,宿舍门口都种了好多棵了。”
“栽香蕉?香蕉树?”我问。
“什么香蕉树,香蕉就像我们老家的高粱玉米,年种年收的。”勾引说。
我们在去北回归线标志塔的路边田坎上,挖到了快尺高的香蕉苗。我要了两株,把它栽在宿舍门口晾衣杆外侧的地上。几天里,宿舍门口便有了一排参差不齐的香蕉株!
那是一九九五年,正在等待香港回归。据说香港回归的前景不明朗,有可能打仗。由港商投资的阳光电厂几乎处干搁浅状态。工厂只有几处准备工作处于半死不活的境地。安装公司许多人都回家等通知了。只有我们那一栋宿舍的人都上班。
枯燥乏味的工作叫人郁闷至极,亲情又远隔千里,所以,和勾引在一起就成了我生活中亮点。勾引也丝毫不避嫌,公然到我宿舍来找我,并且帮我给香蕉苗浇水。我到附近的乌美村找村民要了些农家肥,撒在香蕉蔸周围,一个多月后,整排宿舍的香蕉,只有我那并在一起的两株特别葱翠。勾引无限欢喜,像个孩子似地围着香蕉转圈,几次还噘着嘴要亲吻它们的叶子。叶子边有很多白色的绒毛。早晨时,还有晶莹的露珠因微风的吹动在叶面上滚来滚去。
我本来是个传统的人。当年跟妻子谈对象,走在外面,一前一后至少隔五米远。若在闹市,怕走散才停下来等。可自从泼辣大方的勾引出现,一切都变了。拉手变得自然,搂肩也不顾忌。而且,我们的关系正朝着最危险的方向发展。可恨的是,我明明知道,却并未刹车!
阳光电厂的东南面是风景秀丽的乌美村。村里古树参天。多为榕树,其它的是龙眼荔枝树。那榕树美得人心醉,巨大的树冠足有亩田宽,树干几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围到。乌美村东面山上有座很大的吉祥寺,香火特别旺。吉祥寺除了高大的六十多岁方丈和年岁不等的僧众,最近来了两个长相特别英俊的青年和尚。有次我看见寺大门外,几个年轻少妇在跟方丈交谈,近前一听,她们愿意出五千元,见一次刚来的小和尚!
汕头的气候说四季如春不为过,冬天只有很短的十几天低温,最低也没低过零摄氏度。汕头历史上从未下过雪。汕头的夏天阳光很辣,但因为靠海,天气并不特别热。
勾引约我去吉祥寺。她穿一套红艳艳的短衣短裤出现在我面前,我习惯性地朝她身后望,勾引诡异地笑了。
“尾巴没来”她说。轻巧地挽起我的胳膊,小鸟依人地跟我走向吉祥寺。
我们在弥勒佛殿外排队将近一个小时,才双双执香跪倒。先头伏地三次,再合掌许愿。这时的勾引仿佛变了个人,一脸的虔诚。她让我也许愿,不用告诉她内容。但她许的愿可以告诉我一部分。
许完愿,我们手拉手出来。我玩笑说,去看看小和尚吧,很英俊的。她半使劲拧了一下我的胳膊说,“不看了,你这样的就不错!要是你呀,就更不错了”
我们来到寺前东面的石阶上坐下。勾引开始讲她自己的故事。
勾引是江西瑞金人,但家离瑞金市有一百多公里。那里人均耕地面积不多。种地的都上山上岭。勾引三岁时就失去了母亲。说起母亲,勾引放声大哭。勾引的父亲是赌棍,家里只要有点钱,他都会想方设法拿去输掉。勾引母亲在医院病床上等待手术,他却将亲戚朋友凑的手术费拿去输了,不仅如此,还欠下了巨额赌债,被债主追得不敢归家。勾引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
勾引失去了母亲,父亲又不敢回家。勾引实际上成了孤儿。远房表婶看她可怜,收留了她。
勾引到表婶家的第九年,开车的表叔因车祸丧生。因为是对方的责任,表婶得到一笔数目不小的赔款。
表婶有个独生儿子,大勾引五岁。因表婶家比较富裕,表哥太受宠,所以性格特别不好,动不动就摔东西打人。勾引被打过,表婶也被打过。
表叔死的第二年,有天表婶去岭上了,表哥把年仅十三岁的勾引强暴了。
勾引把这事告诉表婶,表婶惊得一下瘫坐在地上,他哭着对勾引说,“我送你走吧,可我能把你送哪儿呀?”
是啊,能去哪儿呀?何况勾引在表婶家生活了十年,早已把表婶当成自己的亲娘了。还有一点,是勾引特别欣赏的,就是表婶尽管有钱,可从来没停止过劳动,翻山越岭,十几年如一日。
一晃又过了四年,勾引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因为没考上大学,马上就有人来提亲。可暴躁的表哥不仅扔了来者的东西,还对来者大打出手,并扬言:勾引是我的老婆,谁上门提亲打死谁!
单纯的勾引为感激表婶的养育之恩,在表哥的软硬兼施下,最终嫁给了他。
结婚两年,勾引不见怀孕。表婶劝两人去做检查,结果是表哥不育。深度检查后知,表哥是因为跟人打架,坏了睾丸,不仅不能生产精子,还在逐步萎缩!
这不止一个晴天霹雳!表哥自此天天喝酒,不醉不归。
起初,表哥只是醉酒。慢慢地开始打人,打勾引,也打他妈。再后来开始夜不归宿,一回来就跟他妈要钱,而且数目越来越大。不到一年,他妈身上的钱就败光了。
钱没了,全家只靠表婶一人种田种地生活。勾引早呆不住了,可表哥就是不让她去找工作!
危难时刻刚好铃子来邀勾引一起去广东,勾引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并且也没让表婶知道。
……
勾引一边说一边抽泣,终于累了。她眼睛半闭不闭地说,“你知道我刚...刚...刚才许了许了什么愿吗?”
我说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我许许许愿要给表婶买买买一匹匹马!她上山种地又要驮肥又要驮粮食,不不不容易!”
“愿望不错!”我说,“不过买马要买既能驮货又要性情温顺的马,否则不但帮不了忙,还有很大危险!”
“是是是,你说的全是对对的,全是对的,哎呀,好困,我我我...”
勾引就这样睡去了。不久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我凝视着这个女人,尽管已二十一岁,却还是个孩子。她这么轻率地就伏在一个还未向她吐露任何要事的男人身上,还睡得这么香甜,要么就是这男人彻底征服了她,要么就是她很长时间没有得到过温暖!我越看越觉得这女人不仅长得标致,更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气质。她不应该被地狱般的生活摧残,她应该像现在这样,累了,可以躺在心爱的人怀里,进入甜蜜的梦乡!
我想亲亲她的发,亲亲她的耳,亲亲她的脸...
“引子!”就在我的嘴快要贴上引子的脸时,我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
“我我我没对她做什么!”我对一身绿连衣裙的铃子说。
“当然。”铃子有点不自然地说,“人来人往的,你能做什么呢?”
去吉祥寺后的第三天是星期日。还在被窝迷糊,就听见门被砸得山响。我只穿一条裤衩去开了门。一眼望见勾引右手拿着半截砖头,在一户一户地砸门。所有人都起来了,围着勾引,不知咋回事。
勾引几步走回我宿舍门口,这时我才发现,我们种的两株香蕉被谁剪了尖!
“是谁干的?”勾引气得咬牙切齿,“不说是吧,不说我就把这一排香蕉全毁了!”
人们各自走到各自的香蕉前,用身子护住香蕉。
没有人应声。勾引开始走向最近的小边宿舍的香蕉。
“姓王的你个缩头乌龟,真不是东西”小边对着我的门骂,“这个泼妇是你什么?老婆还是情妇?”
这句话击中了我。我恼羞成怒,把门全打开,冲上去抱住小边的小腿,一下把他摔倒在地。
“看不惯可以冲上来打我呀,毁坏香蕉算什么本事!”我一边压住他不让他翻身,一边拿话教训他。听说是小边故意毁坏香蕉,大家都走拢来,你一言我一言地数落他,勾引站了一会儿,没跟我招呼,悄然离开了。
被剪了尖的两株香蕉,切口慢慢变黄老化。在稍下的叶根部,各自长出了一个芽,这两个芽没有追上其他人的香蕉,结的果不仅瓣小,整瓣没有其他的一半重!
整栋宿舍楼前的香蕉在同一天被摘。人们把青悠悠的香蕉放到箱子里的衣服中,据说这样可以捂熟香蕉。约半月后,铃子来了,称勾引加班,没空,她来取香蕉。我把香蕉取出来一看,几乎没有变色。我把它一起交给铃子,铃子坚持要我留一半,我折了一瓣,当场吃了,不但夹舌,还很麻。
接下来直至年关,我没有见到勾引,也没有见到铃子。准备回家前去了她们在莲塘村的花厂,女工们说,两个月前就走了。一个男人来接走的。据说是勾引的老公。
一九九六年似乎早就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我二月初回厂,从增城开始,沿途到处可以见到成群结队的解放军。车上有点见识的人说,这是为明年准备的,届时如英国政府不归还香港,中国是要动用武力的。
一九九六年似乎早就注定是我人生中最阴霾的一年。当我推开宿舍门,整个人差点晕倒。衣服鞋子袜子蚊帐床单被子满地都是,宿舍象是遭了抢劫!我本能地去开那厚重的木箱。木箱锁被撬了,打开盖子,里面的情形让我血冲脑门,我彻底崩溃了。
偌大的木箱里,除了一件已经败色的米黄茄克,什么都没有!我的那些名著呢?我的那些笔记呢?我的那些准备修改的稿件呢?我的退稿呢?我的成百上千的书信呢?名著丢了可以再买,可那些笔记、稿件、书信可是我外出工作以来的足迹、我走南闯北的酸甜苦辣、我一生中最年轻最美好的青春缩影。那里面寄托了我的理想、友情、爱情;那里面有我爬起又跌倒跌倒又爬起的血和泪!那里面有我为国家的电力事业贡献的心与力!
可是,一切都没了!我这五年的时光成了一纸空白!
我把无奈和伤心的头抬起来时,看见自己贴在墙上的一幅字,四平八稳的楷书字!是一代枭雄曹操的《观沧海》。我越看越觉得曹操正捋着胡须对我嘲笑:还歌以咏志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铃子拿着一张照片递给我说,勾引死了。我的心啊,被压抑得几乎不能呼吸!
铃子说,勾引一回家就要跟表哥分手,非常坚决。亲朋好友谁都劝不住。当时勾引跟表哥结婚,没登记,两人又没生小孩,不能构成事实婚姻。勾引叫了一辆三轮摩托,拿了床被子,拿了些衣服什么的,在瑞金的郊区租了房子住下。几天后,在牲畜市场买了匹马。贩子说给她骑回去,但要另加一百元工资。勾引赚贵,感觉那马性子温顺,就自己骑着要送回表婶家。不料途中有户人家生日喜庆,突放鞭炮,马被惊狂奔,勾引被摔到水泥地上,当场死亡。
“是我害了她呀!”我肝胆欲裂。
“怎么是你害了她呢?”铃子说,“应该说是你救了她!”
我止住抽泣,不解地望着铃子。
“你想呀,”铃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引子以前的生活她肯定告诉你了,引子从来没有这样全身心地去爱过一个男人,也从来没有男人像你这样爱她、呵护她,她之所以敢痛快的跟她表哥决裂,是因为她看到了她想要的生活!至于她的死,纯属意外。你不出现,她也会买马给她表婶。”
我哑口无言。铃子接着递给我一个咖啡色的锦盒。我打开,里面是谁都意想不到的东西:用我偷的红裤衩改成的内衣!那朵洁白的雪莲在左胸上怒放!
这肯定是勾引的杰作!我用自己的手,重重地搧了自己两个耳光!
我跟铃子道别,转身要走,没想被铃子冲上来抱住了腰。
“哥,引姐不在了,让我跟你在一起吧?”
我好生意外,仰天大笑,笑完了掰开铃子的手,抓住她的双肩。
“你刚才说什么?跟我在一起?你是脑子进了水还是哪根神经错乱?我都把勾引害死了,你又来送死?”我对她吼了一连串。
“我愿意来送死!我说过了,勾引的死与你无关!”铃子盯着我,没有退步的意思。我感到了事情很严重。
“铃子,你看起来聪明伶俐,其实就是一十足的傻瓜!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女孩的父亲!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混蛋!一堆彻头彻尾让人恶心的垃圾!告诉你吧,勾引的这件内衣是我偷的同事的裤衩!你没看见吗,那天在吉祥寺,如果你慢叫十分之一秒,我就亲了勾引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它意味着我对妻子和家庭的背叛,意味着我对良心和道德的背叛!我今天可以背叛我妻子,明天可能背叛勾引,后天可能背叛你!你需要这样的一个混蛋吗?你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时,我却背负着永远还不清的道德和良心债吗?那将会是怎样的生活?生不如死的生活!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你纯洁无瑕!纯洁无瑕的你应该有幸福美满让人艳羡的生活!可这样的生活,我能给得起吗?我配给吗?”
我说完话,放开铃子的肩膀。铃子来抓我的手,被我用力打落。铃子哭了。
“你不怕我寻死吗?”铃子呜咽。
“寻死?寻死你就跟我一样,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你爸妈把你一把屎一把尿养大,遇到一丁点的挫折就想死,你对得起他们吗?你报答了他们的养育之恩了吗?想死,那么你爱我不是一句假话吗?你死了,我要一辈子内疚,一辈子悲痛,这是你要给我的爱吗?”
铃子的哭声越来越大。哭得人撕心裂肺!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冷漠,将一个稚气未脱、纯洁无瑕的女孩丢在空旷的早春二月尚冷的风中。但我不得不这样做。只有让铃子死了这份心,重新振作起来,我才会心安,我才有抬头挺胸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公司。离开了汕头——这个令我心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