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雨水特别多,从春入夏以来没晴过几天,就只感受软绵绵的雨下个不停。那天早上起床,听到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渐渐变得哗哗啦啦,一种别样的情绪就蒙上心头,于是打算坐在阳台上听雨。
我家的阳台面积很大,因此被我当作书房在使用。它的左侧是我的书桌,而右侧则是一个顶天的柜子,中间留下的一大块区域被我临时放置了一张四方桌,我就坐在这桌前,面向着落地窗户看雨拍打着玻璃。
二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时候,我就喜欢听雨。那时候,我老家房子还是90年代修建的那种老式的两层楼的房子,二楼有着长长的走廊,每当下雨的时候我就喜欢搬一张四方桌放在二楼的走廊上,面朝前方像这样听雨。
我家屋前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紧连着远处种满针叶松的成片的山丘。细雨就在这样的农田和山丘间飘荡着,大雨就在这农田和山丘间泼洒着,我就站在走廊上时而远望,时而闭上眼听着。细雨的声音微小,嘶嘶地,淅淅地,像细沙漏倒泻而下的声音;大雨的声音澎湃,哗哗啦啦地,大雨打在栏杆上、地上蹦起一朵朵清澈的雨花,顷刻间将一大片农田浸透,远处的山却不那么看得清楚了。站在阳台上一动不动的远望去,细雨像丝,更像纱,将一大片的农田和山丘笼罩起来,像迷迷蒙蒙的梦境;大雨则像线,更像绳,垂直的倾落而下,像急速倾泻的花洒。细雨中,一切事物都如旧,那些农忙的人穿梭在田野间,山丘上也有活动的人影,这些人们只戴着斗笠,身体单薄但力气很大,他们在细雨中挥舞着锄头或甩手抛开农家肥,雨水落到他们的脸上和汗水一起流下,这时候细雨是润物的养分,助长生灵。大雨来的时候,天地间是茫茫的一片,能瞧见的地方也不远,我则常常在这时候用手去捧屋檐落下的雨水,捧满再洒落,洒落再捧满,这大雨就在我捧和洒的过程中变小,变细,直到停止。
我大约在上高中之前常常经历着这样的事儿。那时候,我的父母已经南下广东成了农民工,而我则留守在祖父母身边。我内心的苦闷时常不知道向谁诉说,就常常一个人待在这栋两层楼的房子里挥发着我的苦闷,每当天上下雨,一切显得空寂,于是我所有的内心的活动就都在这样的雨天里,在听雨过程完成。听雨就成了我感到快乐的事儿。上高中以后,大多数时间在学校,在学业压力的充斥下,即便是下雨的假期,我也困在一堆堆学习资料里,不复这般听了。高中毕业以后进入大学,也有听雨的时候,但缺少了在老家屋子里的心境,终究不像在老家的房子里,可以一个人静静地闭上眼听着或者睁着眼远远地望着。而大学假期的时候,由于父母的缘故,我往往从Y市(或H市)到S市去而不回老家,于是也没得机会再听。大学毕业,我就来到了C市,在这里工作并定居下来,这时候老家的屋子已不便居住了,我回老家的次数就很少,自然再难像幼时那般听雨了,尽管有时候可以在阳台听雨,但毕竟是很不相同的。
再次想着能够体验幼时的情景,是前几年老家的房子重修以后,我得以趁着寒暑假回老家去。那时候我决心要再感受一次听雨,可结果令我大失所望,所感受的已经全然不像幼时光景了。老家屋前的一大片一大片农田中间修建了几栋豪宅,它遮住了视野,所见处已变得极窄了;与农田相连的山丘也变得光秃秃,针叶松木稀稀疏疏,所剩寥寥。细雨下来,尽管还是迷迷蒙蒙的,但田间山里却没有了彼时的生气;我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所见到的光景和幼时已经大不相同。大雨时茫茫然然,却只感觉倒灌在一处,天地之间变得极窄,我也失去了用手捧雨水的乐趣,兴致就索然了。
回到C市遇到那天早上下雨,突然心间蒙上了幼时听雨的情绪,我就坐在阳台四方桌前,看雨拍打着落地窗。小区内的光景是有限的,只有几棵树木尖顶与我家阳台的底部齐高。我看着雨水打在树的尖顶上,狂风吹在树的尖顶上,这些树的尖顶就左右晃动着,像极了古代读书时摇头晃脑的秀才。这时候就想起幼时听雨的情景来,却不想竟过去二十多年了。我感到了时光易逝,想到人事在易逝的时光中的变化,心下就突然凄然。回头想,要是说在这易逝的时光中还有什么不变的,那就是无论幼时还是现在,我都是孤零零一个人听这雨和风狂作。
2025年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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