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松 杨学义 2020-11-13 10:59

娘

                             娘

       

       我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印象大约来自我三岁时的记忆。

        时钟拨回到四十几年前。一个偏僻的山村里,一间破败的瓦屋前,一个满脸愁容的女人,坐在冬日正午的阳光下,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儿。在她怀里,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儿,静静地躺着。

        听人说,这户人家的孩子身体不好,两个眼睛自出生起就一直红肿,寻遍了县城所有的医生,也没见好转。这不,都快三岁了,还没正儿八经的看过一眼这个世界。

        或许是上天垂怜,就在这个冬日,就在这一家人走投无路的那一刻,奇迹出现了,这个孩子睁开了眼睛……

        女人哭了,这一次,她是喜极而泣。

        她相信,从今天起,她的孩子已能看到这个世界,连同她的瓦屋、她的粮仓、她的脸庞……她的眼泪,是送给孩子最珍贵的礼物。

        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一天,我终于知道,我的家乡叫扶冲,那个瘦弱的女人就是我的娘。躺在她怀里的,她用生命呵护的孩子,就是我。

        母亲的老家在大甸,她是个苦命的人。父亲在她四岁时被抓了壮丁,从此再无音信。六岁那年,改嫁的外婆把她过继给了离我家不到一华里地的官员里(地名)一潘姓人家,她苦难的人生从此拉开帷幕。

        旧社会过来的人很少有上过学堂的,母亲也不例外。虽然不识字,但她在左邻右舍的眼里却是一个能干且心地善良的人。那年月,不时有衣衫褴褛的逃荒者走村串户,母亲总是邀约他们一同进餐,临走时还不忘尽其所能给予接济。每每此时,母亲总是对我们说,“出门不易,都是穷苦人家,能帮则帮吧……”

        当然,于我而言,母亲的优秀不仅仅只是待人接物,她的一手好厨艺,在亲朋好友中,更是口口相传。

        母亲会做很多菜,但最拿手的大抵有两个:一是泡椒炒小鱼,另一个是野葱炒肉。

        但母亲总觉得自己做的泡椒小鱼不如父亲,但说到野葱炒肉,娘的脸上,总是洋溢着自豪的笑容。

        野葱辛香。每到农历九月间,家乡武冈的菜地里山坡上,便有郁郁葱葱的野葱争先恐后地发散开来。和母亲扯野葱的日子里,她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们,“菜地里的野葱嫩,个头大,岩石上生长的茎小,叶稍黄,但更香。”

        野葱疯长的季节,每逢年节,或是家里来了客人,大家齐聚一堂,就是母亲大显身手的时候。当锅里的猪肉在柴火的烧烤下油沫四溅时,母亲便把切成小段的野葱和着辣椒灰倒进锅里,加上调料,翻炒几下。少顷,一碗葱香四溢沁人心脾的美味便端上了餐桌。

         每逢此时,母亲总是一脸严肃的大谈心得,“野葱嫩,不耐火,七成熟时即可出锅,炒久了,鲜味就没了。”

         ……

        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下,我们渐渐长大。童年的记忆里,虽然日子清苦,因为娘的陪伴,我一直觉得,那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那一年,为了生存,我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有一天,父亲托人捎来了几把野葱。我模仿母亲的炒菜方式,却怎么也吃不出在家的那种感觉。电话里,父亲告诉我,可能是水的原因,也可能是调料不地道以及火候掌控不好。而母亲则说,先把心静下,慢慢来,好味道自然就出来了。顺便再说一句,娘在家啥都好,别担心。

     或许娘说的没错,野葱的香味要用心营造,抑或许我是真的想家了……许多时候,为了活着,我们忍辱负重背井离乡。远方有我们逐渐老去的爹娘,有我们想回却难以成行的故乡……


              罗小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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