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卑不亢”议

我们称赞一个人“不卑不亢”，是指其待人处事的言行、态度而言。

人们在与自己地位、才识相等的人交往时，都能从容以对，谈笑自若。交浅者，可以相互示之以敬，待之以礼；亲昵者，可以你诙我一谐，我幽你一默。此时大家均能当得起“不卑不亢”的赞誉。然而若是换了其他场合，有些人便从容不起来，自若不下去。那“卑”与“亢”，便会因对方身份、地位的不同，而明明白白地露于言行，写在脸上。在机关坐过办公的人，恐怕都颇熟悉这样的场面：下级或有求者来访时，大家可以冷脸以对，洋洋不睬，至于让坐、倒水等举手之劳，也无人愿为。然而，若是遇到上级大驾光临，那场面便会变得隆重而又壮观；首先是全体肃立，恭敬迎迓，然后是领导出面，热情接待……前后两种人仿佛两面镜子，活活地照出了一些人的卑、亢之态。

“遇胜我者则谄，遇不如我者则骄”的两面人，虽多见于官场，百姓中也并不少见。有些腰包鼓胀的小款，对穷人一副傲态，但见了巨富便露出谄相。有些城里人对来自乡村的，常露出几分瞧不起，但见了大城市的人，又变得恭敬有嘉；有些知识分子在文化程度低于自己的人面前优越感十足，但见了学者名流，又显得十分自卑……只因几千年来，等级尊卑的观念，已深入许多人的骨髓，使得这些人遇到位尊而多金者，即使不有求于他，也会下意识地卑躬屈膝，不如此，他恐怕得罪了富贵之人，有朝一日会祸降己身；遇到位卑而贫穷者，即使不碍自己的事，也会不由地露出几分轻蔑之态，不如此，他恐怕显示不出自己还有可以骄人之处。要想让他们以不卑不亢的态度待人处事，除非这个世界上彻底消除了等级差别，人不再有贵贱、贫穷之分。

不过，世间确有一些人，能够在待人处事上当得起不卑不亢的赞誉。据我观察，一个人能否做到不卑不亢，大约与其志向、见识以及有无独立的人格有关。志向高远、见识广博，且有独立人格者，大多不会在待人时，以官职大小、钱财多少或学问高低论尊卑；他们既不至于在胜于自己的人时露畏怯、示卑容；也不至于在遇到不如自己的人时摆架子、显傲态。苏东坡曾说他：“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在苏翁眼里，玉皇大帝位虽尊却不为尊，田院乞儿身份虽微并不微，他的言行、态度，恐怕都可以当得起不卑不亢之誉。

社会在进步，时代在发展，一切都在变。也许昨日“卑”过的官老爷，今天已成阶下囚，昨日“亢”过的下级，今天成了你的上司；也许昨天“卑”过的富翁，今日已流浪街头，昨天“亢”过的穷汉，今日已成大款。怎么“卑”？怎么“亢”？着实很麻烦。如果又反过来卑卑亢亢，除了自己尴尬，别人断定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说来说去，人是平等的，需要自尊，也需要他尊，做人还是要本分，始终不卑不亢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