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某天上班时,突觉头痛。
想来伤风感冒,人之常情,并不在意,想必回家一觉梦醒,又精神抖擞。孰料,第二天,不能起床,于是一觉到十点,混顿爬起,开电脑。这年头,电脑比生命还要重要,我可以一天不吃不喝不拉,但不能一天不用电脑。
半个钟后,强烈的头痛难以抵挡,第一次自觉去看医生。
头痛,手脚起了点小泡,其它什么症状都没。中年医生问我要西药还是中药,我说西药。他“唰唰唰”给我挥手一药单后,继续和另一男人说当今的世态炎凉。
二、
第三天爬起来上班。不想头痛睡在床上,习惯了工作,不上班,不知道时间怎么打发。
坐到九点钟多,头痛到快暴炸。这莫名其妙的头痛,快要让我抓狂。坚持不下去,中途打车回家,在半路上到了专家门诊看。
慈详的老中医和颜悦色地给我开了两包中药,然后说他一三五的上班时间,让我万一没好,到时再找他,然后再给塞了一张他的名片。我走出门口就将他名片丢到了垃圾桶里。
回到楼下,头晕目眩,全身冒冷汗,天旋地转,再也忍不住,在路边吐了起来。害怕邻居见到不好意思,又怕邻居们的友好问询,赶紧半拖半爬地上了楼。
三、
晚上,头痛继续不退不减,并起发了低热将我焚烧。
八点多,自己爬起来,煲药喝。
在倒药渣的时候,刚好家里垃圾倒了,然后我用塑料袋装住,违背良心地将它扔出窗台下面清洁工每天必扫的走道里。
晕乎乎的刚松手,下面的骂声就来了。一对母女刚从下面走过。做妈妈的正在严历地批评我的行为。
我没有力气回应也没有道歉,开了热水汽洗澡。我内心祈祷她们原谅我的行为,然后开始痛恨自己的行为,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四、
第三天晚上十点钟,家人开车将我送到人民医院。
然后再转去感染内科。
医生问我是否家里有儿童感染有手足口病。
我说邻居家有儿童确诊。
他问我呕吐过没有,如果呕吐了,有可能会引起急性脑膜炎,或者其它急发病。
我说有。
年轻的男医生看了我的症状后,摇摇头。
这种病的发病群体只在三岁以下的抵抗力低下儿童。
我成了这个市里第一例的手足口成年感染例案。
抱着一堆药回到家。 大家知道了消息,一夜之间,全部到了亲戚家隔离,安排一个人每天回给我煲粥喝。
五、
接下来的两天两夜,我与床为伴。
除了到钟起来喝粥,然后吃药,然后回床睡觉。
电话不停地响,下面市镇市场的拓建,公司正在催我做计划;主管们又有事情抓不定主意,问我方向;业务组们有东西要我配合,让我给他们点计划书;熟悉的高级客户,让我给他绿色通道处理他的问题;电脑管理系统瘫痪……
我已请假,可电话依然像一个魔咒,我却不能不接。
然后我发现自己平时所谓的充实,原来像个傀儡。
然后我想自己想要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不知道此刻有什么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工作、金钱、还是曾经失落痛哭的爱情。
迷糊中依稀仍是想起最爱的那个人,想起他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这样的近又这样的远。
继而想到自己的亲人,也是这样的亲近却又模糊。
再想想自己平时不分节假的工作,撒开了手也不过一场空。
一切都空了起来,遥远而又毫无意义。然而,若果能死了,我竟然觉得对我会是一种解脱。
我想,或许我一直没有机会离死亡这么近,可连续四五天的头痛,这种要爆炸似的头痛加低烧,我已快坚持不住,我快崩溃了。
我分不清白天黑夜,不知道今夕何年,我只知道我是躺在床上,睁不开眼睛,头很痛。生命的所有踪迹有点像溪水在我身边哗哗流动,这些流动的东西,可能叫时间,也可能叫年华。
六、
第五天晚上九点。
我再也受不了,打包好了衣服带了本《张小娴全集》,我要去住院。
这次晚上值班的是位女医生。
她圆圆的大眼睛隔着眼镜看着我。
“这个病的病房住的全是三岁以下的小宝宝,我让你住了进来,你也睡不着,他们不停地在哭闹。”
“这个病一般都是一个星期才能好的,最难受就是第二到第五天,你的症状快好了,不用住院的。”
“那你有没什么办法先帮我止头疼?”我绝望地看着她。
女医生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下,让护士给我打了一针,然后让我到药店买瓶小孩用的美林,喝一半。
然后说不收我钱,让我走了。
七、
第六天,一早起来,魂魄又回来了。
首先回到公司处理电脑管理系统的事,然后顺便带走平时办公用的电脑。
既然请了病假,当然要继续休息,我已想好去处。少掉任何一个人,对一个公司也不会有大的影响。
下午打电话让哥下班时顺便来带我回郊区。
沿着蜿蜒的马路,葱葱郁郁的田野一望无际。路边拂来的凉风,温和而舒畅。
这条小时我一直想离开的路,如今,我竟然一直希望沿着它回去。
忽然迎面而来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定睛细看,竟然是不远的邻居。
“哥,他怎么那么老了,我快认不出他了。”
“你以为你还几岁吗,你都快三十了。”哥笑了。
是的,我也快三十了,我也笑了。
我看着旁边与我一起展翅前行的蜻蜓,可它和我幼时认识的它一样,还是这样轻盈而蹁跹。
八、
早上势死抵抗老妈喊我早起,只是等她走了后,我又没了睡意爬了起来。
跟在她身后,看她忙这忙那,就做一小跟屁虫。
上网玩累了,忽然很想吃番薯糖水。
一会之后,妈妈就煮熟了,像小时一样,怕我吃得少,给我装了好大一碗。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大梦初醒,忽然明白,无论你在外面如何风光,呼风唤雨,也非长久之计。
我捧着猛吃,看着妈妈闪光的银发,觉得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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