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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之后

封清 2024-04-25 20:10

谷雨之后

谷雨之后,阴雨连绵,整个湘西南都浸在了雨里,虽然已入初夏,但雨水一直没有停歇,这个时节的雨有独特的韵致,或朦朦胧胧,细腻如雾气,或粗大如沙砾,打得屋后的芭蕉叶沙沙作响,密密麻麻的雨脚,在眼前交织成一帘雨幕,让人无奈和感叹。

在雨中,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桃花落了,小小的果子藏在树叶之间,天气暖和了,人们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但是,变化远不止眼前看到的这些,雨水唤醒了台阶上的青苔,唤醒了山坡上的竹笋,唤醒了蛙鸣虫唱,唤醒了世间的万物生灵,唤醒了一茬又一茬的美好时光。

谷雨来了,要开始忙碌农事了,豆子、苞谷、辣椒、红薯、苦瓜、丝瓜都要开始播种了。从镇上买好秧苗,顾不上细雨蒙蒙,戴上斗笠,背上披一块塑料薄膜,把秧苗装在盛满草木灰的簸箕中,端到菜园子里,一棵一棵栽好,都不用费力浇水,几天时间就能由青转绿。

父亲每年都会种几株刀扁豆,从灶膛里拢出一些灰,把指甲盖大小的红皮种子和柴火灰一起塞进布袋子中,几天时间就能育出新芽,种子萌芽后,在围墙边向阳的位置挖几个坑,栽进土里,再用烂箩筐罩住,防止鸡鸭祸害。刀扁豆不挑地儿,等它们娉娉婷婷的生长起来,长到两尺高,就开始分支,长藤曼。刀扁豆长出藤曼后要搭架子,就到山上砍一捆野树杈子,插进地里一两尺,上面纵横再布置几根树枝,用尼龙绳牢牢捆住,搭成一个架子,藤曼会自觉爬上去,麻线粗细的触须将树枝缠绕起来,最后爬满了整个架子,成了孩子们夏日里乘凉玩耍的好去处。

红薯的扦插也有讲究,拿剪刀把红薯藤曼均匀剪断,每段上面留三到四片叶子,断面要斜着剪。红薯耐旱,一般选用梯田上边的旱地,土质松软,适宜红薯生长。挖地松土是一项繁重的体力活,父亲经历过两次手术,不能再承受繁重的体力劳动,挖地的工作就落到了母亲身上。

田野寂清,风雨依旧,几只黑色的鸟攀在电线上,对面的村庄在烟雨中如入梦般安宁。母亲挥动锄头,将泥土翻转过来,父亲俯身捡起泥土里的杂草,甩落上面的泥土,转身把杂草抛在后面的坡地上,几只黑色的鸟落在泥地上找寻虫子,被父亲的动作惊吓得慌乱飞起,又回到了电线上,晃动着小小的脑袋仔细端详,等父亲转过身去又盘旋下来。

雨过天晴之时,雾气收尽,天底下就漏出一线晴光,西边的山峦清新的挺拔出来,大地一片青翠,山上的树木经过春雨的洗涤,洗去一冬的积郁之气,蓬勃的新绿清新惹眼。犁田的老汉,扛着犁耙,牵了牛,走到田埂上,把牛赶下水田啃食青草,自己蹲在田埂上摸出烟,点了,寂寂寞寞的向着远方出神。过足了烟瘾,才卷起裤管,将犁套不紧不慢的架在牛牯的脖子上,指节粗细的竹条在头上挥一个圈,大声吆喝“起”,牛牯顺着田埂任劳任怨的跑动起来,黑色锃亮的铁犁楔进泥里,,泥土像齿轮一样,和岁月一起不停地翻滚着。在一声声吆喝声中,突然之间,让人觉得整个湘西南草长莺飞,山水明媚起来。

春水汩汩的流响,春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牛牯跑动趟起的哗哗声,草丛中零星的虫鸣声,旷野中此起彼伏的蛙鸣声,山上的新绿,人们温暖的脸色,像云层中透下的阳光,把拮据的生活撕开一道希望的口子。

谷雨之后,琐碎的杂事日复一日,心里的计划在不断实施和完善,乡野被涂抹成一块色彩斑斓的画布,每一份耕耘代表了一份收获,丰收的希望就像灶膛里的薪火,一代一代相传。村庄在温柔的阳光和暖风中,宛如一朵小小的桔花,静谧素雅、微不足道,却孕育了对生活的期望,氤氲着淡淡的香味,一如父辈们辛勤坚韧、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

谷雨之后,是初夏,再往后,是秋收,是冬藏。在季节里,四月只是一个过渡,在故乡,我也只是一个过客,像候鸟一样,在一次次乡关日暮中,挥手向父母告别。车窗外的风景,像一帧帧电影,仿佛又看到了围墙边的刀扁豆,它们爬满了整个架子,像一个碧绿的屋顶,屋顶开满繁花,清香四溢,蝴蝶和蜜蜂不请自来,我们搬来板凳,在下面看书写字,度过了最纯真的年少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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