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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朱奶奶

红楼一痴 2021-02-11 23:58

朱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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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辈数我应该叫她朱大娘。她八十多岁了,满头银发,身躯佝偻,但精神矍铄,面慈心善,熟人们都热情称呼她朱奶奶,我自然也跟着大伙叫她朱奶奶。

朱奶奶是个虔诚的佛教徒,用行内话说就是在家修佛的居士。他的生活极简单:吃饭,念佛;念佛,吃饭。除此以外,很少见有其他要处理的俗事。

朱奶奶是居士,可她与别的居士又很不一样。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她老人家就背个包袱出门了,一个人在晨雾中行走。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又见她背着包袱回来了。只要不下雨,朱奶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都会背着包袱早出晚归。

有一次大清早我去宿舍查寝,刚好遇上朱奶奶外出。

我忍不住问她老人家:“朱奶奶,冬天里大清早外出不怕冷么?”

“不怕冷,我穿着最保暖的衣裤。”她乐观地说,还把衣服拍了拍给我看,“我二女婿从东北给我买回来的貂皮褂子,穿了保暖皮鞋,暖和得很,一点都不冷。”

我又问:“您老人家背个包袱去哪里啊?每天都早出晚归的。”

“今天呀,我约了几个人去龙田得胜村念佛呢。”

“在家里念佛不是更好么。大清早天都还没亮哦。”

“昨天得胜村出车祸了,一个男子骑摩托车被卡车压死了,我们要去那里念三天经,消灾祈福,请菩萨保佑不再出车祸了。”

朱奶奶又说,哪里出了车祸,只要不是太远,她们都会去那里念经消灾,平时呢大清早就在农贸市场念经。

我纳闷了:“农贸市场没有车祸啊?”

“年轻人啊,你不知道啊,农贸市场是孽障最深重的地方啊,每天杀鸡宰鸭,猪羊牛,不知道被屠宰多少,还有河边卖鱼的,你看那些泥鳅黄鳝,还有青蛙与各色鱼,一天要杀多少啊,孽障重呢。”

听朱奶奶这一说,我还真被感动了。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每天吃斋念佛,早出晚归,数年如一日地坚持,这份虔诚并不只是信仰那么简单。

邻居们对朱奶奶很尊敬,评价很高。有人说朱奶奶身体好,精神好,满头白发,脸上时时挂着笑容,看起来就是个活菩萨。朱奶奶的女儿说,老人家生活很简朴,粗茶淡饭,因为吃素,至今还是一个人煮饭做菜吃,孩子们给她的钱,她只用极少部分作为生活开支,绝大部分都在外面做了慈善或者在庙里做了功德,只要老人家乐意,心情好,儿女们都无所谓。而朱奶奶总是说她做功德是为儿孙们积德积福,别无他求。

去年冬天有段时间不见朱奶奶外出念佛了,在单元门口遇上了朱奶奶的女儿。她告诉我们,老人家摔跤了,大清早天还黑嘛在路边摔倒了。我说,天又冷又黑,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还是不要外出为好。她女儿说:“身体呢是很好的,这次摔得重,下不来床脚,吃喝拉撒都要专人照顾的,只是--”

见她似乎有什么不便于说,我也不多问了,只安慰说好人一生平安,朱奶奶是个仁慈的好人,不会有事的。

没过多久,朱奶奶就从医院出院了,住在女儿的车库里。车库被改造成住房,里面整出了卫生间,门边安放了案几,上面摆满了各色菩萨与香炉。

我知道朱奶奶回来了,去车库看她,我的车库与她紧挨着。我看她老人家坐在凳子上,播放着佛教音乐。老人家很高兴,告诉我问题不大,是髋关节骨折,现在还疼,暂时不能做饭菜,应该很快就会恢复的。见她很乐观很自信,我非常敬佩老人家的毅力。我说您老人家要在医院多住几天会更好些。朱奶奶说:“不在那里住了,花费太多了,效果不见得好,人家是个做苦力的,哪里花得起钱啊。”我纳闷了:“朱奶奶您不是自己摔倒的吗?怎么回事?”朱奶奶的女儿说出了实情,原来朱奶奶是被摩托车撞倒的,她自己坚持不要对方负责,那个民工人心好,天天到医院来看她,要给她出医药费,她坚持自己出钱。我说:“朱奶奶,您人心好,老天会保佑您很快恢复的,一定会活一百二十岁。”老人家又说:“人家大清早去做工,是个苦命人,哪里有多少钱啊。我有五个小孩,家里不差钱。”

过了几个月,朱奶奶就完全康复了,行动自如,自己做饭做菜,照常念佛烧香,只是不外出了,把所有功课都放在车库里做了。每次遇上我,她老人家总是笑盈盈地与我打着招呼。

前不久,我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就与朱奶奶说:“朱奶奶,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大家都尊敬您。您看,我们单元门口那些年轻人租了别人的车库开麻将馆,每晚搞通宵,影响多不好啊。”朱奶奶明白我的意思,说一定去劝劝。这段时间晚自习回家,发现打麻将的少了,那些车位也不见被强占了。

又想起一件事来。有一天晚上,我去车库拿东西,车子停在门口,挪车有点不方便,心想明早反正要开车去学校的,停一晚没关系。第二天去开车,朱奶奶已经在门口烧香了,车库里正播放着《大悲咒》。朱奶奶见我来了,对我说:“以后停车要稍微过去一点,不要挡着我的门,我家里请了很多菩萨的,挡了菩萨的路,菩萨进出不方便。”

从那次之后,我不再在车库门口停车了。因为朱奶奶的提醒,我似乎懂得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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