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武冈文学 沪上同窗邱秋悟之《南京的樱花》

沪上同窗邱秋悟之《南京的樱花》

唐言宋 言宋 2008-01-30 01:36 2
舟子点评:好文章,读后总是无语!

言宋按:樱花本是无情物,不关乎爱与恨,更承担不起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爱恨情仇。但被一个民族、国家赋予了特定含义后,就由不得它了。我当年到宁见求学的老友时,想去看看大屠杀纪念馆,老友决意不陪我前往,只弄了一自行车给我,我独自一人前往。当时至今都以为好友惜光阴,勤于学业。现在,我明白其中的缘由了。

帖出此文,似与新春佳节喜庆的气氛不相合,但让我想到的是我们更应该珍惜这美好平和的时代!

南京选择梅花为市花真是聪明,梅花的隽秀雅洁与南京的文化底蕴是很相配的。在我看来,在南京看梅花还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有一阵刺骨的与冰凉与寒意,那一朵朵红花缀在瘦枝之上,如同枯骨上凝固的血迹,不用说,这种感觉是缘于1937那场骇人的灾难。这是现代每一个走进南京的中国人挥之不去的一个梦魇。

有一次下午,乘车回家,火车出中华门到古雄附近不走了,广播说:前方有故障,开车时间不定。我想到古雄还有一个同学,我决定到她家吃顿晚饭,再换汽车走。沿着铁轨旁一条公路朝古雄方向漫步而去。公路在一条河流上面,河边有一排排柳树与桃树,正是初春季,柳枝带上了浅绿,桃树也吐出红花,桃红柳绿,颇有韵味。不知不觉就走到路头了,到了一个桥头。我走上拱桥的顶端,扶栏欣赏到映在水面的风光,猛然看到,桥下有一棵粗大的樱花树正迎风招展,春风吹过,一片片樱花洒落到水面,随水漂转,树影、桥影交汇于水面,俨然一幅“落花流水春去也”的伤春图。

南京,是中国的园林城市,绿化很好,山上水边、路旁楼前总能看到各种各样的名花奇树,但是很少能看到樱花。小时曾在故乡的板桥读过小学,记得学校前面就有不少樱花树,我还曾攀到上面玩过。有一年,坐车经过那里时,发现早被整齐笔直的菩提树代替了,当时还以为是当地人“亮化”工程的产物。后来有人告诉我原因:园林工作者在知道樱花是日本的国花后就把她们处理了。长了这么年了,砍掉太可惜了,就用吊车把她们吊到什么角落里去了。南京人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与日本有什么联系,更不想翻开沉重的回忆。这一棵,可能是因为处在桥下,不为人注意,或者是因为太出色了,人们有意无心中放她一码了。她披头散发偎在桥下,象是一个红颜薄命的弃妇,直指天空的枝枝杈杈,似乎仍在向南京人诉说无尽委屈与哀怨。

美丽的樱花,请原谅南京人的选择吧,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南京人怎能与仇人共喜一物呢。过去的仇恨可以用今日的和平化解,但昨天的伤痛又哪能经得起触及!

以前外地同学来南京要去江东门大屠杀纪念馆,我只是把他们带到门口让他自己进去,我只是远远站在外面,我受不了在里面的那种感觉。老家是南京城外很远的一个江边村落。日本人占领南京后,沿江西进,家乡人开始“跑反”,天上,日本人飞机扔炸弹,江上向行船开炮,岸边开车打枪,所过之处,火光一片,人尸狼藉。我的外祖母独自一个留在家里生孩子,产后大疾无人救助而死,她的姐姐在跑反中落单了,成为日军练枪的靶子。一个十岁的叔叔,因受惊吓,也一病夭折。后来,日军得知外祖父参加新四军,烧了他家房屋,全村多家也都付之一烛。一个舅舅也曾被日军吊在树上打得奄奄一息。村里仅存几个妇女被刺刀顶着,脱光衣服,并逼在刺刀不停地上跳跃,跳慢了就落到刀口上倒下。国仇与家恨在我家里实为一体了。

自幼最可怕的话就是“鬼子来了”,最可怕的梦就是鬼子的刺刀剌入身体。这些不是有组织的教育,完全是大人切身的仇恨与痛苦的记忆在我身上自然的留传。然而,过去毕竟是历史了,历史总是有一个了结的方式。虽然,它不是那么完美,时间并不能也不需要给每人报私仇,但是,有一个了断总是好的。否则,总留在过去的恶梦里,何以享受新鲜美好的今天呢。可恶的是有些人,总是不想了结,还时时设法往人伤口上撤盐。世间有这种东西存在,樱花又怎么能在南京开放得宠呢?

前些年在日天呆了一年多,去时樱花怒放,走时樱花飘零,从住处到工作单位,十分钟的路途,一路樱花相伴。每每看到那些枝繁叶茂的樱花,我就想到古雄桥边那棵孤独的樱花树。什么时候,我也能领着日本客人欣赏她的风姿呢。在我呆的城市里,有个地名叫南京町,据说最早是南京来的商人在此摆场做生意而得名。整条街上拥挤着各色各样的杂货铺与小吃店。从碧螺春茶叶到洋和酒,五化八门,一应俱全。热闹而杂乱,象世界上其他唐人街一样。日本的青年人很喜欢到这里买小吃。一次,在“上海饭店”吃面条,坐在对面的是一对日本情侣,他问我:这是真正的中国面条吗?我告诉他们:日本面条与中国面条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他们有些失望。我问他们:去过中国南京吗?没有。再问他们:对中国南京有什么认识?他们说:好象是中国古代皇帝住的地方吧。这是两个颇单纯的青年,似乎不是有意回避什么。我在心里一阵凄然,深为这个民族删除记忆的能力而震憾。苦笑着指着一棵樱花树说:在中国南京是看不到这样树的。又在想:历史是时间概念,原景永远不会恢复,史学家写的东西主要是给读者看的,他负责的应是自己读者,把不好的东西滤掉,只留下好的,是不是也是史家的一个功能。为了保持集体良好的记忆有意擦掉一些不想记的东西,也是顺手之事吧。只是犯罪者不良记录可改写,受害者的伤痛却难遗忘。

受辱折磨需要灵魂的超越,真希望有一天南京也有樱花与梅花同盛的一天。

阅读 1.4万
分享到:
评论列表

言宋

远看有点像桃花,近看却是有大区别的。

2516年前

manzhen071

樱花无罪!
一个民族也无罪。
有罪的,是那些起恶念干坏事的人。
好人坏人,哪个民族都有。

2516年前

发表评论

已输入0/200 个字!

关注武冈人网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