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棵树之（第四棵树）

村子后面的田垄上面有座山，叫正山岭。正山岭的山脚下，靠近陈家冲的地方又名黑路上。这第四棵大树就长于此，也是一棵大枫树。

黑路上，听名字就让人害怕。杂草、灌木丛生，大大小小的坟墓，遍地都是。而那两、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枫树，屹立在那众坟墓之中，树干上缠满了野藤，树冠上常有老鸦鸣叫，不详的鸦鸣和那阴森森的坟地，无论白天黑夜，路过此处，莫名的寒意都会陡起心头。

观音角小学，四周围墙，里面的教学楼如阶梯，层层而建，由靠近学校大门最低处为一年级，上一层就升一年级，我六年级的时候，就在最高层的教学楼二楼的最右边的教室里上的。站在教学楼上，黑路上的情况一目了然。白天还好，晚上有时无意识的会扫描到那地方，黑暗之中，模糊不清却还能看到大树的轮廓，毕竟它高大提拔。但想起曾经有人在夜里看到那地方有幽灵之光，忽隐忽现，甚是吓人，所以就不敢多看了。

可一天晚上，我却不得不要在离那不远的地方给稻田放水，那晚的两小时，我真不知自己是怎样的胆大到一个人在那田垄间度过的。

当时老爸生病了，实在不能去给稻田放水，但靠近奶奶山那边的田，只要一次不放水，田就会干裂，因为那是沙田，禾苗很容易干死。我是家里的男人，那晚只好由我去放水了，临去放水之时，父亲反复交代，哪里水渠容易漏水，哪里水渠有人利用靠近水渠钻洞偷水等等。我记住要点之后，带着手表，扛起锄头，拿了手电放水去了。

接水的时间是夜里12点，我首先把自己稻田到接水点之间的水渠检查了一边，仔细的把每个放水口用泥糊好，以防漏水。到接水之前，我还要到水的上源检查有没有人偷水。检查回来，偌大的一个田垄里，居然没发现一个人，在我之前放水的人不知道哪里去了。我看时间到了之后，还没见人，我就把水接了。再一路检查，果然如父亲所说，有人利用稻田离水渠近的优势，在稻田与水渠间打了洞，这样的静夜很容易听出水渠漏水的声音，我一路检查，发现了好几处，如果父亲没交代好，放一夜的水，只能放到一半的水就不错了。我一心放到放水和检查水渠上，对面的黑路上的阴森居然让我毫无感觉。检查完了，人也来回走累了，我就把锄头往地上一放，关了手电，坐在锄头的木把上，想像禾苗喝水的快感。无意中，我斜视了一下黑路上那大枫树，这一看不要紧，居然看到那大树底下，有幽幽之光，时明时灭，若隐若现，且飘忽不定，慢慢的，像要飘至眼前。想起大人曾说过“鬼火”之事，心想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鬼火”，手心里不禁捏出了汗，心里极力的控制自己不要害怕，把视线转移开来。惶惶中忽然想起鬼怕铁的故事来，大人们说如果晚上出门要是见到鬼，如果手中有铁器之物，就把铁器之物使劲撞击，使其发出鸣叫，能打出火花更好，鬼见了必然被吓跑。思维一到，我立即拿起锄头，对准水渠口的石头奋力敲下，火星四溅。这一壮胆之后，再看那大枫树下，已然不见火光，心情才算安定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下家接我放水的人来了，他来回走了一趟，终于来到我跟前，那也是位叔辈之人，他问我父亲怎么没来放水，我说父亲病了。然后他又问我害怕吗？我说没事。聊了几句，等时间到了之后，我就填好稻田的放水口回家了。

第二天，村里人都说我胆大，一个小孩居然敢在夜里十二点到田垄里去放水，要知道，本来黑路上就让人害怕，再说那天下午，吴家坪有个在外打工的人死了，不能从村子过，就是从那田垄里抬回去的。所以那晚胆小的大人都不敢去放水。听了以后，我却不以为然。

黑路上又怎么了？那大枫树又怎么了？尽管在夜里看到那有幽灵之火，尽管那晚让我有点惊魂，可我却不能让自家的水稻干死啊。撑起的信念不惧怕任何邪恶。

也许是那大树有点邪的缘故，也许是那大树周围全是坟墓的缘故，至今没有人去砍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