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

认识你之前我拥有整个天空，蔚蓝蔚蓝的天空，广袤无垠的大地。我在天地之间像脱缰野马似的自由奔跑。尽情让草儿和野花制造出的新鲜二氧化碳填充我的肺部。张开双臂我就能任意拥抱那高耸入云枝叶繁茂的大树。大雨雪降落时，我会披一身雨雪到处找躲藏的树洞和山洞，找到之后，搓着手缩着肩抬头仰望阴霾的天空，在雨过天晴的一瞬间接受快乐的侵袭。我不断地奔跑，让体内的血液不停地循环沸腾，我会在奔跑中追逐着大自然中的小动物们，摸摸他们温顺的皮毛，调皮地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突然蹦出来吓他们一大跳，看他们用无辜的眼神埋怨我的无礼。我敞开胸怀，接收着这空间里万物的灵气，让自己也变成其中一个精灵。

我以为，认识你之后我能和你一起继续在这个空间里自由地奔跑呼吸，我可以拉着你的手告诉你我认识的花草树木，告诉你他们的名字和喜好。我想你会和我一样喜欢那些眼神中投射出纯真的动物们，轻柔地抚摸着他们跟着他们一起寻找丰茂的草地和水源。我激动，有了你我在这天地之间就有了一个避雨的伴，我会带你去我常常躲藏的那个山洞和树洞，和你一起体味雨雪中寒冷的滋味和阳光灿烂时的温暖。

你看着我不含杂质清澈的眼眸惋惜地说，真没想到长这么大你受了这么多苦，我要给你一个新的空间，让你一辈子幸福，不再让你感到一丝寒冷。

于是你说天空太空旷太冷，让我拥你入怀给你温暖吧，你轻轻揽我在你胸膛，听见了你的心匀速地跳动，温柔地跳动，我有点陶醉了。你说，看，你自己在旷野中奔跑碰到的每一个动物都可能会伤害你，诸如狼，躲在我的罩衣之下你会得到更多安全的，我带着天真的无限感激进掀起的外罩，把头深深埋进你的胸膛，静静地听着你的心规律地跳动。你说，我为你再创造一个空间吧，这是一个我们两人的空间，没有外界的干扰。

你义不容辞地担起了为我制造新空间的艰巨任务。你日以继夜，马不停蹄地为我的新空间添砖加瓦，砌墙修院。一个钢筋水泥结构防震防雨防一切的空间建成了，外带一个美丽的人造花园。我欣喜地搬了进去。这里，不大广阔，可够我刚好伸展开手臂，空气不是很足，大口地吸气我也可以将二氧化碳吸入肺部，使劲跳一下便会有新的发现——就会碰着屋顶碰疼我的头。

可是你对我说，你看，这里有一个窗户，通过它你可以看到外面美丽的花园，想看多久远就看多久远，这个花园只属于你一人，决不会有别人能与你分享。外面是阴晴雨雪你都能知道，并且还可以伸出手去感受一下，却不会因淋湿而生病。你说，看这里多安全，在这里根本不用担心会受到豺狼虎跑之类的动物的攻击，你决不会因为被攻击而受伤或者死亡。你看，在这里决没有被污染的空气来污染你的肺，这里的空气都是我精心过滤过的，对你的健康绝对有好处。你看，这里有温暖的火炉，让你在寒冷的冬季也不用怕狂风暴雪的肆虐。你说，我也会给你温暖，决不让你感到寒冷，我只需要给你一点点热量，就能驱走你体内的寒气。

你说了很多，我就信了你，我就住进了这个空间。放弃了原来的天地。

我想请小动物们来看看我的新空间，让他们感受一下人的幸福空间与他们是多么的不同啊，你说，你忘了吗？他们都有伤害你的可能，他们会将温驯底下隐藏的嫉妒和凶悍释放出来，抢夺你的面包、你的牛奶，甚至会连你一起虏走的。于是我就独自坐在花园的秋千上看大雁飞走燕子飞来。我想出去看看动物们都生活的怎么样了？你说，你忘了吗？他们都有伤害你的可能，你没听说吗，现在的动物的兽性比过去可厉害多了，他们正以人类强占了他们的地盘为借口，誓与人类为敌呢。于是我就独自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将杯中的苦咖啡一饮而尽。

鸟儿飞过告诉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森林里的花草树木已经历了几轮枯荣了，误闯入花园的兔子告诉我，草原上的动物们已经繁育生子几代都数不清了，雨雪降落时告诉我，他们已经从地到天从天到地循环无数次了。而我，从秋千架上到长椅上再从长椅上到秋千架上，踏过的脚印已经成了一条印记深深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