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兰花开(四1)

                                                    四


        吕梁对政教副校长的职位已看了一年多了。本来，前任政教副校长调走后，他就认为那个位置非己莫属，想自己大学一毕业就分到了县一中，二十多年了，比孙大明的资格还要老一些，当教学副校长也有十来年了，平常工作扎扎实实，也不象肖老师那样清高不合群，和大家的关系还是可以的，就认为这事是坛子里捉乌龟了，所以就更加卖力地扑到工作上。没想两个月过去了，竟一点音讯也没得，这时吕梁才明白过来，就从老婆那里拿了两千元大洋到赵局那里探听虚实，赵局说，老吕啊，这个事组织上正在考虑，你就安心工作，莫受影响。说完，就把那两千元钱原封不动地退给了他。吕梁以为赵局是嫌少，就说，赵局啊，哪天有空了喝杯空酒，再补礼的。赵局说，老同志了，莫客气了，你的事组织上会全盘考虑的，这请客送礼的事就莫要搞了，廉政建设嘛，你就是送了我也得交纪委的，没必要啊。吕梁就认为这赵局真是好清廉的，话又讲得好，真是有领导风度了，想想赵局会考虑的话，也就放心地出了局里的大门。
        吕副校长回到家，向老婆做了汇报，不料老婆却对他发了一通火，说，你真是个书呆子，只晓得教书，那赵局分明是推脱话嘛，还全盘考虑，考虑你个脑壳啊。老婆火发完了，叹了口气，说，哪个叫你是外县的人啊，你没看见那些当官的，哪个不是有个圈子的？吕梁一想，确实也是，这本位主义是到处都有的，怪就怪自己是外县人，本地关系不硬，教师又不比高级工程师，少一个也不少，多一个也不多，但想想自己在教育战线搞了这么多年，一心扑在工作上，在教育战线名气也有的，到现在连个二把手都没捞起，心里总有不甘。过了些时日，吕梁竟还打听到局里想把局办杨副主任放到这个位置了，就着急起来，向老婆问计，老婆说，我也没办法，我又不是县长书记。吕梁也就没有做声，心里却在想自己现在是快船到码头车到站了，还不趁此机会冲上一把，恐怕就再了没有机会了，赵局那里肯定是没指望了，要是有个门路就好了。说来也巧，去年底，他和一个老乡喝酒，从老乡口里得到了一条信息，说是原在省城一个厅里当官的一个老乡在县里挂职当副书记，姓卫，来了半年多了，专管文教卫一线的。吕梁就心里打了个小九九，决定拉通卫副书记这条线，反正是副校长，又没有提级，搞得好还有转正的可能，于是回家就对老婆讲起这事， 老婆也极力赞成，狠了狠心，拨了两万元活动资金，说，我不为别的，就为争这口气的，卫书记总比那个赵先礼官大吧，量他姓赵的也不敢乱来。吕梁说，说得也是，赵局长还是卫书记管的官，只要卫书记发了话，量他也不敢不答应。两口子于是就越说越有了底气，晚上也没了睡意，谈了半夜，觉得那乌龟又回到了坛子里，放手去捉就是了。
        吕副校长袋子里放了两万块钱，就把学校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大多交给了教导主任，一心去打卫副书记的主意了。一天晚上，他象做贼样溜到卫副书记住的县武装部招待所里，卫副书记正在操坪里散步，还和一个肚子蛮大但头发没几根的人在一起谈着什么，他就不敢上去，在一边的樟树下假装看风景，眼晴时不时地瞟着，生怕卫书记走出了观察范围。不一会，那个几根发同志就和卫书记握了手，告了辞，吕梁大着胆子，向卫书记移了过去。
        卫副书记正想转过身，见有人向他靠过来，就看了他，心想这又是哪个单位的来汇报工作了？正想着，吕梁就移到了跟前，双手下垂做了立正的姿势，嘴巴张着，却没有声音。卫书记说，你是哪个单位的？吕梁说，卫书记好，我是一中的吕梁，我听过你的报告的。卫书记说，是吕老师啊，你们学校的校长是孙大明吧？吕梁说，是孙大明，我是副校长。卫书记说，呵呵，吕校长，有什么事么？吕梁见卫书记很和气的，胆子也就放了不小，说，也没什么事，听说卫书记也是东山的，是老乡了，今天是来看看卫书记的。卫副书记也就笑了，说，你是东山哪个地方的？吕梁说，就是东山锑矿边的。卫副书记说，啊哟，那是真的老乡了，还是一个镇的。吕梁说，我打听过了，我家姥姥和你一个村，也姓卫的，排起来我该叫你舅舅的。卫书记说，啊？有这事？心里就在想这人套近乎有点俗，排起转折亲了，自己不但当过好多回舅舅，连舅舅的舅舅都当过了，实在见得太多了，没什么新意，但转念一想，或许还真有那么回事，要是真有，冷淡了也不好，况且他又是一中的副校长，也算是教育战线的官了，了解一下情况也不是坏事，要是有可能的话，在学校里做个耳目也好，还能听到一些真实的学校情况，免得赵先礼他们做官场文章来糊弄我。这样想了，卫副书记就觉得自己这么些年没有白混，能轻而易举地就实现了主次转换，也是科学发展观的一个体现了，于是就说，这样吧，进房坐坐，我也想听一下基层的想法的。
        吕副校长见卫副书记主动邀自己进房谈，正中下怀，觉得这是天意了，于是就跟在卫书记的屁股后面，心想这时如果赵先礼和孙大明看见了就好了，我也有卫书记做后台的，只可惜他们不在这里，也不可能看到。这样胡乱地想着，早到了卫书记的房间了。进了房，卫书记尽地主之谊倒了茶，吕梁受宠若惊地接了，从裤袋里摸出一包烟，拆了，右手捻了两支递过去，卫书记就摆了摆手，他就把自己嘴上叼了一根，忽然又觉得不妥，把那支烟从嘴上撤了下来，依旧装进烟盒里。卫书记说，吕校长，到这里来了多少年了？工作还好吧？吕梁说，还好还好，我来了二十多年了，师院一毕业就分配到这里，当教学副校长也当了十来年了，没有拖过学校的后腿的。卫书记说，老同志了，不容易。吕梁说，也是不容易，这副校长嘛，不干好不行，干好了成绩是别人的。卫书记就心里明白了，原来这人是来要官的，想转正了，就说，那也是一样的，都是教书育人嘛。吕梁说，不瞒卫书记讲，想法我还是有的，上次学校里政教副校长调走了，论资历，论水平，都应该是我上的，但教育局却想要局办杨副主任来，卫书记你看，这不明显是欺负我是外县人嘛。卫副书记开始还想把题扯宽点，好在扯谈的过程中既消除他的想法，在运动中达到歼灭敌人的目的，又想在闲谈中不露声色地表达自己安插间谍的想法，却不料吕副校长一下子把话挑明了，打乱了他的计划，就觉得这人性子太急了，办这样的事哪有一下子就讲明的？更何况是刚见面认识的，是不稳重了，难怪上不了的。不过他的要求也不高，不就是换个副校长的位置嘛，那位空着也是空着的，又是老乡，能帮就帮吧，又不是要当个局长。这样想着，就说，吕校长啊，你看，我也是才来了半来年，有些情况还不熟悉的，有机会我问问赵局长，老同志了嘛，能照顾就要照顾的。吕梁听卫书记这样说了，就说了些感谢的话，从身上摸出个大信封，放到床上枕头底下，就要告辞。卫副书记见了，装作没看见，很客气地把吕副校长送出了门。
        吕梁于是就叠枕高卧起来，也时不时地打探些消息，也感觉到赵局长到学校来见了他比往常要客气，就认定卫副书记那里起了作用了。这东西就是这样的，只要别人收了钱财，就会为你消灾的，要是不收，那就说明没有什么希望的了，象上次赵局，装模作样地做清廉的秀，自己还以为他是个好官，其实是日本鬼子讲普通话，大大的坏，原来以为只要把工作做好了，领导会看得到的，哪晓得领导看到的不是个人水平，也不是成绩，而是关系，人情关系，金钱关系，赵局长和孙胖子他们天天不是这里就是那里地吃喝玩乐，海天海地的，不就是一个关系嘛，自己整天当个老黄牛，其实在他们的眼里什么也不是，搞得不好还把自己当傻瓜，真是岂有此理，如今这个黄牛我也不当了，也有后台了，借用时兴的一句话，叫做是我有后台我怕谁？这样想着，吕副校长就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大觉大悟了，都快成哲学家了，常常在晚上睡觉时快意连连，把老婆那对贴了肉的乳房挤成一团，还要老婆开了灯来几个姿势，搞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