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哀牢》序

李奇明，网名金手指，1968年7月出生于湖南省武冈市东部一个偏远的乡村。上世纪80年代末，为摆脱生活羁绊，寻找更大的人生舞台，以实现稚嫩的理想，毅然放弃处于休学中的武冈二中学业，于1989年3月8日凌晨，随同武冈籍300名新兵，在一声声汽笛与一阵阵锣鼓中，开启了未知的军旅生涯。

云南楚雄州市郊为期两个月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配到红河州建水县808导弹旅技术装备部直属制氮连，当时东风某型号导弹使用液态推进剂，为便于保存和运输，需要用到活性不强的氮。初任连部文书，随着工作的熟悉和连队领导的认同，我几乎承揽了连部的日常杂务，小到录像机播放管理、连队司号，大到编制作训计划，训练方案。军营生活紧张而忙碌，也小有成就，几乎忘记了诗和远方。

当年底，因为技术装备部直属的化验室老兵退伍，急需一名化验员，我便离开了连部，调整到山沟对面两公里开外的化验室。这里三面环山，只有窄窄的峡谷通往对面的连队，如果村庄的小姑娘中午不过来放牛，可以说鸟音不闻，人迹难觅。化验室有主任、副主任两名干部以及包括我在内的三名战士，是一个技术型的小集体。没有了乏味的军事训练，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显著改善，不仅有独立的操作室，更有许多战士梦寐以求的单身宿舍，我想，我的到来，一定因为选拔，只是自己不知情。高中时，我做过类似的实验，对于操作规程比较熟悉，不到一周，便可以独立操作。任务不重，除一日三餐需到原来的连队，工作和生活都自行安排，刚开始时，因为新鲜感和自豪感，不觉艰难，随着每日了无新意地重复，烦躁之情油然而生。没有书、报，也没有电视，除了窗台上摆放一部手摇式公用电话保持与山外沟通，这个小世界几乎与世隔绝。为打发无聊，空闲时写点文章，凭空“硬写”，当时不知为何要写，只觉得要酝酿一些机会，不能在荒芜的山沟里，白白地浪费黄金一般的青春，我想“春风终会度玉门”，当然也为压抑青春的躁动。

1990年6月，部队开训没多久，政治部要求推荐一名战士到宣传科，对于我而言，接近干涸的期望终于有了雨露般的垂顾，我按捺住激动，用复写纸誊抄了一份自以为优秀的短篇小说《悠扬的牛铃》、《漩涡》以及几首小诗，委托连队司务长田黎明捎带出去。其中《悠扬的牛铃》属军旅题材，小说以哀牢山腹地某化验室战友军营生活为背景，抓住每天中午由远而近的牛铃夹杂放牛姑娘的笑声这个特别场景，通过战士对于姑娘那种“想说，不能说，想爱又敢爱，想靠近却只能远离”的矛盾言行，反映青春期的他们对于异性的渴望与部队纪律约束下的内心挣扎，艺术地再现了战士们朴素的情感。文章虽为习作，但从后来机关的判断来说，应该给予了肯定，可惜该文稿在后来的调动中遗失了。

生活总体是公平的。上天顾念我艰难的少年，亦回赠永不言败的坚持，第三天上午，我便收到政治部同意调动的通知，更加幸运的是在这里遇到军旅生涯的第一位老师汪德文。

二炮部队的机关当时设置了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以及技术装备部，简称“司、政、后、技”四大部，都驻扎在距离建水县曲江镇约十二公里的一个名为沙坡的地方。汪老师中尉军衔，宣传科干事，他工作勤奋，文风严谨，常常工作到深夜。我调入机关后，主要的工作任务是写新闻报道，科长姓郑，河南人，为人忠厚，话不多。为了鞭策我多写稿，多上稿，只要有本部的稿件见报，就拿着样报给我看，无形中给了我巨大压力。汪干事是我的直接领导，他的工作热情，感染着我，更引领着我，在那段时间，我白天写稿，晚上给他抄写稿件。汪老师要求十分严格，不容有一字一符的错漏与涂改。在这半年多的抄抄写写中，我不仅领悟了各类新闻稿写作技巧，更培养了严谨的治学态度，让我一生受益。第二年初，为有更多时间备战高考，我主动申请下放连队，政治部同意了我的请求。

1991年7月，我如愿考取了南京解放军理工大学，毕业后，放弃回昆明的机会，自愿到广袤的西北沙漠为国尽责。我的工作环境多次变动，从电子工程系的课堂，到横跨西宁、北京、沈阳、广州、肇庆的作战值班室，文稿上的格线始终伴我纵横万里国防，历任助理工程师、情报参谋、连队指导员、政工科干事、科长，不管在哪，工作有多忙，我都没有放弃过写作，常利用工作之余进行新闻采写和文学创作，曾在《解放军报》、《云南日报》、《青海日报》、《南方日报》、《领导科学》等军队和地方媒体发表小说、散文、诗歌、新闻通讯以及言论稿件640多篇，由于军旅倥偬，频繁调动，部分样稿未能收集，略有遗憾。

斗转星移，弹指一挥，那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青年，已步入花甲之年。莫道人生多险阻，“几道湾，千重帆，轻舟已过万重山，战士无险阻，沧海无惊浪。”为纪念18载军旅，现将能够收集到的样稿经筛选后，集结成册，因发端于哀牢山，哀牢山在彝语中意为“虎豹出没之地”，而青春恰似穿甲的风——既要驯服命运的獠牙，更要让文字承载我的理想，就以《风起哀牢》为名，纪念那段激情的岁月。

2025年5月于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