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罗”
一声吆喝,一道欢快的音符,长长地,从小街的这一头响起,缓缓地滚过街面,到那一头还没落下来。
随着吆喝,大门,一扇扇打开,当家人,张扬着泛着红光的脸庞,站在门口,双手半握拳,合在一起,举上来,停在鼻梁前端,向前迎上去,迎接着到来的客人,嘴里回应着:“不敢当,不敢当,先给您拜年。”内当家,或者男孩女孩,充当着后勤,忙不迭地倒茶,递糖,还有家乡特产的米花。忙碌中,还不忘提醒当家人:“你看你,还不快拿烟来。”当家人,急切地把手伸向摆放在神龛上的烟,烟,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十元一包的精品“白沙”牌子,也有不同的,二十五元钱一包的“芙蓉王”,这些主人大多是某一单位的首脑,或者是某一企业的白领,还有的拿来的是“大中华”,不用说这是长年在外的游子。品牌不同,情意一样,当家人抽出烟,成双成对地往客人手里塞,客人加以推辞:“有,有,存着,别客气。”当家人执意往客人手里塞,抵不过,客人手里捏着,耳朵上夹着,口袋里装着,可烟还是递了过来。是咧,按照我们的国情,“烟是和气草,吸烟不用讨,”平时是这样,更何况是过年。最后,每一个客人手里都捏着一大把。你别以为,客人是来讨烟抽的,其实,每一个客人都要自觉地当一回主人,也都要这样地把烟成双成对地递给人家。 这是一种礼节,更是一种亲情,也许,昨天,他们中有人为一件小事,还在一起脸红脖子粗地争过几句,彼此间也许还讲过几句粗话。可现在谁也不提旧事,只是一个劲地递烟,一个劲地推辞,一个劲地说着恭喜发财的吉利话。昨天或者前天那点不愉快的小事早丢到爪哇国去了,你想,人家大清早的来给你拜年,还有什么比这更重的情义?
这就是我的街邻,湖南武冈市电台南路,一条充满和谐温馨的小街,前几年新开辟的一条百米长的小街,所有的街邻,包括我,都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外来移民”,“移民”中有科局长,有教师,有工人,有个体户,还有从乡下来城里经商的农民。真个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搬来的次序也有先有后,搬来之前,彼此都不认识,更谈不上交往,记得前年我在家门前摆了一个小摊,买饺皮,一个年轻妇女走了过来,说:“我刚起床,就在窗台上看到了你这饺皮摊, 我的小淘气就要我来买。”我吃惊地问她:“你在窗台上就看到了,那你住哪?”
她用手一指,说:“这不,我就住在你斜面嘛,怎么,你不认得我?”
她刚搬来,又早出晚归,怪不得不认得她罗。今天,她,个体商店的大老板,也一样地为客人倒茶递烟,忙个不停。她的丈夫,一个年轻的ZF公务员,还是个“长字号”,也早在拜年的队伍里面,也一样地对主人打着拱手,也一样地对客人成对成双地发着香烟, 荡漾着的春意,在他脸上写着,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写着。
我住在小街的中央,等到拜年声起,早已是半条街的街邻来到了我的堂屋。 这也是我们这小街不成文的规矩,客人来到哪一家,拜年后,这一家的主人就跟着客人一起去第二家拜年,这样,拜年的队伍就越来越大,欢声笑声也就越来越多。不多时,一条街都是拜年的队伍,一条街都滚动着可人的温馨。
我随着队伍走出了家门,跟着他们,走进了邻居家大门,也高声大气地呼喊:“拜年——罗,黄队,拜年罗。”黄队,姓黄,名叫黄仁政,是武冈市110的队长,正确的称呼当然是黄队长,平时相处惯了,弟兄一般,大家就将“长”字去了,亲切地称他为“黄队”。别看他对邻居们十分亲切,对犯罪分子毫不手软,前年一天傍晚,一名歹徒趁路上无人之际,从对面过路的一名妇女手里抢过一个包就跑,那个妇女吓得大声呼喊,邻居们听见喊声,都立即各自从屋里跑了出来,参加了对歹徒的围追堵截的战斗,在家休息的黄队从家里奔了出来,赤着膊,仅穿着一条大裤衩,只见他右手握着一把手枪,走在最前面,歹徒走投无路,跳进了路边一户平时不住人的小院子里,黑灯瞎火,歹徒在暗处,围追的人在明处,谁上前说不定会吃明亏。黄队在前,带领大家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查,终于一把将歹徒从一间灶屋里拖了出来。
而现在,大家“黄队黄队”地喊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回声,大门还是紧闭着,正准备离开,一个声音在大家后面响了起来:“不敢当,不敢当,应该先给大家拜年。”回头一看,是黄队,是那个个子高高的,满脸笑容的黄队。
“快进屋,喝茶,抽烟。”黄队一个劲地把大家往屋里请,一面从身上掏出香烟散发,一面表示歉意:“昨晚半夜过后,接到一个紧急电话,去乡下处理一个案子,这下才回,真不好意思,大家还先来给我拜年。”
黄队递过了烟,也跟着拜年的队伍,满面春风地向前走去。
于是,小街上又响起了“拜年——罗,拜年——罗”的吆喝声。
这声音,越来越响。我想,每一年,每一天,都会一直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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