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兰花开（十 ）

十

　　昨晚上半夜过后，天气忽然比前半夜还要闷热起来，早上天还没亮，就下起了雨。影校长和张秘书裸体相捅抱了一夜，两个人身上都油腻腻的，虽然困倦，却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点，没了睡意。眼见得窗外白亮了，两人就依依不舍地地起了床，老板娘还没起来，他们就悄悄地开了小门大门，乘雨点的掩护，消失在雨蒙蒙的清晨里了。

　　到了学校，张秘书去买早点，影校长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望着远处高耸的西山顶，被云雾雨水笼罩着，看起来竞比平日里矮了一大截，那高耸的山尖也不见了往日的雄风，就想这坐办公真好，吹着空调，风吹不到，雨打不到，虽然比不上政府公务员舒服，但也还是不错了，比起工人农民来，那就是强远了。雨还在下着，恣意地打在窗外的树木花草上，象要把那些树木花草重新洗过一样，那盆放在窗台上的吊兰也被雨水打得翠绿四散的，很有些零乱了。影校长就走上前去，把那盆吊兰搬到了办公桌上，放好了，理了理那散乱的绿叶，就想着这人和那山是一样的，清朗的时候，别人看也是清朗的，要是被什么东西搞糊了，尽管自已还是存在的，在别人看来已不是往日的模样了。这样想着，就不禁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已也已被什么东西屏蔽了，不是往日的自己了。影校长忽然觉得这场雨是来得太及时了，竞把自己的灵魂洗了一遍，如一片沾满了灰尘的树叶，被水一冲，变得清绿了。

　　影校长就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慰藉，同时又为社会上的世俗感到悲哀，吴局长说的当官没有当头的话，虽是酒后之言，但也无偿没有道理，官场无论大小，水太深了，但涉水之人还是如潮而涌，涉水前，几乎个个都有雄心壮志的，是要为国家干一番大事业的，为人民做些贡献的，但涉水之后，有人就忘了本，成了人民的罪人。网上说深圳市市长倒了，公安部又倒了一个部长助理，一年要倒多少个官啊，并无前车之监，但这些人倒好象前赴后继似的，一个一个地往前冲，真是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概了，这官当到这份上，也是观止了。影校长也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虽然严格来说还不算个官，但费在层面上的精力还是投入得太多了，是虚度了，作为教师也是误人子弟的了，还不如桌上这盆兰花的，尽管品种平常，却是清纯高雅，这吊兰也应该快到了开花的季节了吧，自己还不知道这东西开的花是什么样子，等它花开了，一定要好好欣赏一下的，要是文笔来了，写一篇关于吊兰的文章，该是多么挾意的事。这样想着，影校长就坐到办公桌前，眼看着那盆吊兰，若有所思了。

　　不知过了多久，学校里渐渐热闹起来，影校长掏出手机看了时间，已是七点多了，他就走出了办公室，伸了伸懒腰，然后回到办公室，从里面的房子里拿了毛巾脸盆牙刷牙膏之类，到水龙头边洗漱了。这时张秘书也买早点来了，稀饭馍馍还有油条，放到办公桌上，就出去了。影校长边吃边回味昨晚上的情景，这时电话响了，影校长一看，是城关派出所的钱所长，心想这家伙怎么想起打电话了？就接了，说，钱所啊，好久不见了，有什么指示？钱所说，是有几个月了，一向不得空的，指示是不敢的，就是好久没喝酒了。影校长说，钱所要是有时间，喝酒还不容易？钱所说，你还别讲，今天就要过来喝酒的，学校要考试放假了，要到你们学校来例行安全检查的。影校长笑着说，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好了，不然警察叔叔到学校里来，学生要吓一跳的。钱所说，这样不好吧，这可是例行检查。影校长说，那你是不是通融一下，要来就不要穿警服。钱所说，你又没犯法，你怕什么？再说你就是有问题也有我嘛。影校长说，你扯到哪里去了，不是我怕，是学生怕。钱所就笑了，说，看来我们公安的形象是得提高了啊，连学生娃娃都怕了。影校长也笑了，说，这可是你讲的啊，我可没说。钱所说，这样吧，我再重新安排一下，反正要跑的地方也多，所里人手不够，就一个地方安排一个人去算了，你那里就我来，谁叫我们是哥们呢？影校长说，那最好了，个把警察倒不怕，怕就怕来多了，反倒让学生和家长觉得有问题了。钱所说，你要是有空我就早点过来，要是忙我就晚点来。影校长说，你还别讲，我手上正好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下，晚点来倒正是火候了。钱所说，那就这样讲了。

　　挂了电话，影校长就觉得刚刚好起来的情绪就又恢复了往日的麻木，而且觉得自己真是好笑了，见了几点雨，竟也学着女人一样多愁善感起来，要在社会上混，清高是装不得的，要学会熔入，要不然就会被人当做矿石碴子清理出去的，《三字经》第一句话就是“人之初、性本善”，说明人生下来的时候是好人一个，但长成以后，就不好说了，都是一样的；李宗吾的《厚黑学》里所说的厚而不觉、黑而发亮，就是告诉大家如何将坏人装扮成好人的。

　　大约十一点钟的时候，钱所开了一部民用车到了学校，没穿警服。影校长开玩笑说，钱所啊，你莫是还警于民了啊。钱所说，你不是怕吓了娃娃吗？影校长说，那就真委屈你了。钱所说，你还别讲，那虎皮我也是穿厌了，到现在还没上两颗星的。影校长说，按你钱所的手段，那是坛子里摸乌龟的。钱所说，那还不如裤裆里摸吊来得直当。张秘书在一边说，你钱所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的。钱所就笑了。

　　到了办公室，张秘书倒了茶，放了包极品到茶几上，说，两位领导慢慢讲野话，我把事办完了就来。钱所说，姐啊，我来了你就走，你是看不起我啊，学校有什么忙活的，天天是拿本现书对学生讲故事说大话的。张秘书说，我真的还有点事，等下就过来的。影校长说，那你快点过来，钱所是来检查的，等下我们一起陪钱所到处走走。张秘书说好。就出去了。张秘一走，钱所就把脑袋瓜子凑过去，对影校长说，我听一中李主任讲，你和张老师有一腿？影校长说，你莫听李主任那张嘴乱讲啊。钱所就笑了，说，我是侦察兵出身的，你这点事也瞒不了我，张老师人挺好的，你看她那屁股，是正宗会做爱的那种，算你影校长有福气的。影校长说，你钱所年纪不大，心得倒还不少啊。钱所说，你还别讲，这男人在这方面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有人爱嫖，说嫖最便当，想的时候抽张票子就解决了，有人爱包，就好象买东西，见了好的把票子扔过去就是了，不过那大多是有钱的主，有人爱偷，偷来的东西再便宜也是宝贝。影校长说，那你钱所是哪一种？钱所说，我既没有票子又不能当嫖客，就是后一种了，跟你这么说吧，这偷也是有偷的味的，一是有情趣，如何去偷别人的东西，就要先有谋划，一旦得手，那种成就感就来了，而且两厢情愿，没有后遗症，要是搞得她怀了孕，她还会说是自已男人的，她男人还要老老实实陪她去打胎；第二是有个吓味，符合我们当兵的人的性格。影校长说，怎么还有个吓味？钱所说，这你就不晓得了，弟兄我今天是说顺口了，干脆就向你交待得了，有次我一个偷友打电话给我，说她男人出车去了，问我有没有空，我哪有不得空的，再没空也是要挤出来的，就说有，她就叫我晚上到她那里去，那女人很味道，还搞了红酒，来了个烛光晚餐，然后我们就上了床，正在我们热火朝天的时候，想不到她男人回来了，还好她把门反锁了的，她男人就在外面把门打得山响，把我的心脏都快打出来了，我情急之下，衣裤都没穿，拿着东西就从她家的阳台上翻了下去。影校长说，那摔了没有？钱所说，还好，她家住一楼，摔倒没摔着，只是阳台下面尽是蜘蛛网，缠了我一身的。影校长就笑了，说，那确实也是吓得辛苦。钱所说，还有一次，有个偷友的男人在单位开小车，跟领导出差去了，她就约我去玩，玩了后我们就抱着睡，睡到半夜，不想她男人出差回来了。影校长说，又是老套路，老翁逾墙走了。钱所说，这次就和上次不同了，她家是住在六楼的，我要是再翻下去可就没命了。影校长说，你不是有功夫嘛。钱所说，再有功夫也不敢的，我就急了，问妇人怎么办，那妇人倒是镇定自若的，说你先到阳台上躲一下，万一要是发现了再讲下文，于是我就躲到阳台上，还好，她男人好象出车累了，进了门连澡都没洗就直接进卧室睡了，我也就从容地撤出了战场。影校长说，想不到你一个解放军出身的警官，关键时刻还当不得一个女人的。钱所说，其实这女人也是可怕的，她要是偷了人，就什么都敢做的。影校长正要讲话，忽地手机响了，掏出一看，是孙校长的，就说，孙校长啊，有什么好事的？孙校长在那头说，今天我搞了条大鱼的，中午请你来喝酒，你讲是不是好事？影校长说，中午我还有事的。孙校长说，有事也得来，等你的。影校长刚要就钱所在这里检查呢，就听见手机里面是嘟嘟的声音了，孙校长那头已经挂了机了。

　　正在这时，张秘书走了进来，见他们俩个在交头接耳，就说，我是不是来得早了点？钱所说，还早呢，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影校长说，张老师来了，我们就一起去看看。于是三个人下了楼，就围着学校走了一圈，看了几个灭火器，钱所掏出一个表格，在上面填了几个合格就收了工。

　　回到办公室里，影校长就要张秘书去安排中餐。钱所好象记起了什么，说，张老师你等一下。影校长说，是不是钱所还有几个人的？就一起喊来有队的。钱所说，我想起来了，我来的时候孙校长打了个电话，说李主任搞了条大鱼，中午就到他那里去，还说要你也去的，我想到你这里检查了就一起到一中去，刚好的。影校长说，难怪刚才孙校长打电话的，我话还没讲完，他就挂了机了。

　　影校长就坐了钱所的车，一起到了一中孙校长那里。孙校长在学校家属区里有一套专用房，四室一厅，家用东西一应俱全，一个星期至少要在学校住两天，名为值班，其实是套补贴。影校长走到孙校长住的楼下，见局里的车子也在的，就想莫非是赵局也来了？正在想的当儿，就到了孙校长的门口了。进了房，赵局长、孙校长、周秘书和李主任正在搓麻，五元一炮，见他们进来，都忙着打招呼。赵局说，钱所长你是大忙人啊，好久没见你了。周秘书说，太平洋的暧流把所长吹来了，大家都温暧了。李主任说，你们两人快来，我正好捞了一天工资了。影校长说，你可以再接再励嘛。李主任说，我和周秘书要去抓生活了，不然你们这么多的领导可要饿肚子了。赵局说，钱所和影校长你们俩人快来，小李和小周今天是有任务的。周秘说，我这里有个位置的，快来。影校长说，那行，不过我手气好，你们莫怪啊。赵局说，我刚才输了，你来了我就要赢的。影校长说，那未必啊。钱所说，五元一炮没打头了，现在至少要十元了。孙校长说，我早就讲要十元的了，就是李主任不干，打得我都喉咙都发火了。大家就说好好，于是就码起牌来。李主任正好来拿东西，听了孙校长的话，就说，我可和你们领导比不起啊，也不敢比的。影校长说，五元之内不是赌博，超过五元公安局就要抓赌了。赵局说，钱所在这里，要抓就一起抓。孙校长笑着说，把钱所抓了，他们也是内部处理，我们就不同了。钱所说，我在这里，抓个吊啊。影校长说，那是，这里归钱所管，钱所不来抓，谁吃饱了没事做？孙校长说，这个大家放心，他们内部打的牌比我们大得多，我们这又算老几？赵局说，这东西心知肚明就可以了，可不要乱说啊。钱所说，其实讲心里话，抓赌要抓大的，踩小鱼小虾也不算本事，问题是我们是有任务的，没完成任务那是要抓几个顶帐的，记得去年底，到12月29号了，所里还有一万多元的任务没完成，就在30号全体出动，正好在一个小区里，几个退休老老伙在打两毛一胡的字牌，因为隔了一块钱不对数吵起来，被我们指导员带的那一组撞上了，带到派出所，罩了个聚众赌博滋事的帽子，每人罚款五千，超额完成了任务。赵局说，你们也太过火了。钱所说，你还别说，其实开始我心里也不忍心的，后来有个老老伙的家属认得我，对我说罚得好，我心想这人不是有毛病吧，哪有罚了款还说罚得好的？她对我说，死老头整天就是打牌，孙子也不带，输了还回家对她发无名火，可把她给累死了，自从罚了款，老头子老实了，在家大气都不敢出了，孙子也带了，这款罚得太值了。孙校长说，这被强盗打了劫还说强盗好的我可是头一回听你讲。赵局说，还是你们好，吃国家的，穿国家的，还要拿人民的。钱所说，我们哪比得你们？你们要是没钱用了，还不在学生身上打主意？我家小把戏在学校里，你们还算是照顾的，一年下来也费了我不少银子。

　　搓了两个来小时麻将，李主任他们也把饭菜搞好了，正宗两菜一汤：一份爆炒鸡丁，一份青椒炒油楂，汤是一脸盆鱼。那鱼怕是有十来斤，鱼头都占了半脸盆了。影校长说，你们从哪里弄了这么个鱼来，我可是还没见过，更没吃过。孙校长说，这东西是李主任早上在街上遇到的，就搞来了，今天特意要赵局和各位同志们来，就是要煮鱼论英雄的。赵局说，快到正题上来，我都要流口水了。钱所说，你赵局什么东西没吃过，这么猴急？赵局说，这是不一样的，宋仁宗后宫有那么多的佳丽，可他还要去**，味道是不一样的。李主任边倒酒边说，各位领导请坐，边喝边讲，今天坐上没女人，可以放开了胆交流。于是六个人各人找了位置，坐下来，赵局忍不住先夹了一块鱼送进口里，还没嚼上两口就连声称好，引得大家也禁不住动了筷子，一起品尝起来，边吃边称赞鱼好，李主任和周秘书手艺好。李主任说，虽然付出了汗水，但得到领导表扬还真是不容易。影校长说，你别那么讲，李明博都亲自为东盟首脑做烧烤，不是一般人就能下厨的。孙校长举了杯，说，感谢各位领导的光临，感谢大鱼。大家把酒一口喝了，钱所说，有些日子没和各位在一起喝酒了，今天要喝个痛快才行。孙校长说，那是，今天大家在我这里喝酒，不管酒好不好，是要尽兴的，喝了酒后再到浪源去轻松轻松。赵局说，今天只管喝酒，浪源就不要去了，再说那里也没有新东西，都是老套路了。周秘书说，据说那里有几个新项目，不知有没有新意。钱所说，那东西也没有多大搞头，还不如偷个老二老三的有味。影校长说，你钱所还没吓怕？钱所就笑起来。周秘书说，主要是下三烂的好找，良家妇女难寻。钱所说，那你去找学生妹得了。孙校长说，如我等为人师表，学生妹是不能找的，要是学生认出来，那就不好了。钱所说，那你就错了，她要是做那个生意的，还怕你是老师不成？李主任说，钱所有道理。孙校长说，那总还是不好的。钱所说，什么好不好，上次你们学校那个事，还不是就那么回事？你不搞别人搞，别人搞还不如自已搞。周秘书说，那也是，苏东坡扒灰时有句名言，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孙校长说，现在世界真是精彩，可惜我们年纪来了，要是迟生二十年就好了。钱所说，你孙校长也正是精品年代，男人在精品年代有两大幸事，叫做是升官发财死婆娘。赵局说，还是钱所有水平。钱所说，我比不得你们文化人，我们在基层惯了，说话只讲实际，不谈理论。赵局说，这要从理论上讲，也是科学发展观的具体体现，以人为本，统筹兼顾嘛，宋仁宗也是后宫和婊子兼顾的。周秘书说，讲起这事来，那是在历史是娄见不鲜了，还上了戏的，《游龙戏凤》就是典型，那个李凤姐严格说起来就是学生妹。钱所说，你看，当皇帝有那么多的妃子，还要找婚外情，我等平民百姓，成天守着一个婆娘，有这个心也是难怪的。李主任说，难怪成克杰、胡长清他们那么大的官，都倒到女人的脚下了。

　　说说喝喝，不知不觉又到了放学的时候了，钱所长一步三摇地上车要走，被影校长拦了，孙校长要李主任到校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钱所就把他开的那部车放到学校里，坐的士走了。赵局和影校长他们又坐了一会，孙校长说要到浪源去，影校长就说，你们去，我今晚上还有些事的，不能陪了。周秘书说，你不去怎么行？要玩就要一起玩的。影校长说，今晚确实是不得空了，对了，你那个事布置好了没有？周秘书说，大件已经摆好了，赵局也看了的，现在就是还要购置些小件的，争取把赵局的办公室来点档次。影校长说，那行，哪天我再来看一下。说了，就和赵局、孙校长、周秘、李主任一一握了手，提着个包就一步一摇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