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初恋

青春年少的时候，我爱过许多女孩。有时候，仅仅是她们一举手，一投足，一回眸，一抹笑，都会在我心里埋下情感的种子，狗尾草一样夜以继日地疯长，长久长久的折磨着我。有时候，哪怕只在某一个街角，与我打过一个照面的女孩，都会深深占据我的心头，如月光沉淫在心里一样，令我惆怅得无可救药。

        那时候，我真是一个情种。总想着要霸占整个海洋的月光，整个春山的花香，整个世间优美嫣然的女子。

        后来，我坐在毛毛虫后面，天天面对她的秀发和后背，这一切都奇迹般地消失了。那时候，我的世界里突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常常，她背靠着我的课桌，秀发拖到我的桌上，我便偷偷俯下头去，猛吸着她头发里的清香，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吸进去那样陶醉。有时候，找个借口敲敲她的后背，她就回过头来，用地道的长沙话问我，做么子啰？我就煞有介事地问些这样那样的事情，她总是微笑着回答我，从来没有厌烦过。而我，总是装作真诚，实则贪婪地看着她的脸，她的眼眉，看着她的嘴唇张合，心思一路飞呀飞。。。。。。

        但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她是一个美丽清纯的城市女孩，而我只是一个来自山村的穷小子，即使很爱很爱她，嘴里都不会透出半个字来。我只会在每天下午放学后，跟在她身后，看她的背影在街头巷尾翩翩飞舞，一直消失。有一次跟到她的家门口，她忽然一回头，我无处躲避，连忙闪身在一棵梧桐树后。第二天她问我，你昨天跟着我干嘛？我装得轻描淡写，你看错了吧，我才没那闲功夫来跟踪你呢！

        一眨眼，临近毕业，没机会了，我终于鼓起勇气，佯装借书，还书时写了首诗夹在里面。几天后她问我，那诗，是送给我的吗？我脸飞脸，支支吾吾，“不是，是，哦，就算吧。。。。。。”

        夏天来了，没有再见，没有送别，没有任何片言只语，我们各自东西。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个炎热的暑期，埋头在闷热的窗口下，奋笔疾书地写一篇自以为伤感的小说，来祭奠这场暗恋。而小说的结尾，我是这样写的：N年以后，一个华灯初上的夜晚，在深圳繁华的华强北路，我和毛毛虫再次相遇，四目相对，泪眼迷离。。。。。。小说写完后随手丢进了废纸堆，我要的只是那种穿透岁月仍然心痛如初的爱情的感觉。

         1999年夏天，我在华强北深纺大厦15楼的茂海丽投资公司做了两个月业务，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独自在街上散步，想起了那篇小说，想起了小说的结尾，心里突然就很痛，于是在路边的凉椅上坐下来。这时候，奇迹出现了，是的，就在我前面几米远的地方，竟然真的看到了毛毛虫的背影，令我梦牵魂萦的背影啊！

        我害怕这只是我的幻觉，或者只是一个相似的背影。我悄悄跟在她身后，跟了很远。跟到女人世界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我听到了那曾经听过千百遍的声音，那无限悦耳的地道的长沙话，眼泪汹涌而出。

        华强北的夜景是那么美丽迷人，到处是霓虹灯光闪烁。谁也不会注意到，街角有一个男人，为了埋藏多年的爱情，正在那里泪水纵横。

        好不容易把自己平静下来，我站在她身后，大声叫喊着毛毛虫的名字，喊了无数次，没有一次喊出口。我怕我一喊，眼前的一切会象梦境一样消失，我怕喊了之后，一切都会回到现实里，我再也没有梦想中的爱情了。可是，当我看到她上了3路中巴车，坐在窗口边，再也忍不住地大声喊出了毛毛虫三个字。我看见她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这声音的来源，当她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并且同时惊喜的叫出了我的名字时，她的眼里分明也满是光亮的泪水！

        汽车没有情感，正在轻轻地驶进夜色中，我还来不及问她的住址和电话，来不及多说一句话，3路中巴就在夜色中消失了。我久久地站在那里。我知道，我们的尘缘了了。小说终于在现实中结尾了。我们在华强北再也不会相遇了。

        多年以后，我在百度里搜到她的名字，打开网页看到她的征婚启事，知道她离异后带着一个女儿，择偶标准宽松的令我心痛。那个曾经令我暗恋的死去活来，让我为之写诗的美丽清纯的女孩，已经在华强北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

        我按着征婚启事上的号码拨过去，我听着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没说一句话就挂了。满脸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