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纯于武冈云山仙人桥炼九转金丹,丹成之日天降异象。
他自知飞升在即,却见山下来了一行逃难的饥民。
老道士大笑三声,竟将金丹抛入山涧化为甘泉。
泉水救活了百姓,李道纯却肉身消散。
后来百姓在泉边立祠,发现李道纯竟以另一种形式“飞升”了。
武冈云山,仙人桥上。李道纯已在此静坐九九八十一日,守着一尊紫铜丹炉。炉下地火暗涌,炉中清气盘旋,隐隐有龙虎交泰之象。今日,正是九转金丹成就之期。
午时三刻,天色骤变。铅云四合,隐隐有风雷之声自九天垂下,道道金芒穿透云隙,落在丹炉之上。炉盖轻震,异香弥漫山野。丹成了。
李道纯须发皆白,面如古井,无悲无喜。他伸出手,炉盖自开,一粒金霞流转、鸽卵大小的丹丸缓缓升起,悬于掌心之上。天地灵气为之牵引,飞升门户仿佛已在云端洞开。
就在此时,山下传来虚弱的人声。李道纯垂目望去,只见一行衣衫褴褛的饥民,扶老携幼,正艰难地向山上攀爬,人人面有菜色,眼神枯槁。干旱连年,他们为寻一口活水,误入深山。
风雷更急,似在催促。金丹光华灼灼,映着老道清澈的双目。
他看看手中金丹,又看看山下众生。
忽然,李道纯仰天长笑,声震林壑,一连三声,畅快淋漓,似解脱,似欣然。
笑声未绝,他手臂一扬,那枚耗费毕生心血、引得天地动容的九转金丹,划出一道璀璨弧光,径直坠入桥下深涧。
没有巨响。只有一片柔和浩瀚的金光自涧底漾开,漫过干涸的河床、龟裂的岩壁。刹那间,涓涓细流化为汩汩清泉,继而成潺潺溪水,清冽之气扑面而来。草木逢春,山石生润。
饥民们欢呼着扑向溪水,掬饮甘泉,奄奄之气一扫而空。
桥上,李道纯的身影在漫天尚未消散的金霞中,渐渐透明,如烟如雾。他含笑望着重获生机的人群,肉身点点化光,随风而散,汇入这云山雨雾之中。没有雷霆接引,没有鸾鹤来迎,只有一场无声的消散。
后来,得救的百姓在泉边立了一座小祠,香火供奉“李公真人”。说也奇怪,凡真心祈愿、身有疾苦者,饮此泉水,多得缓解。更有人言,每逢雨霁云开,可见一道朦胧清气自祠中而起,与山间虹霓共舞,滋养一方水土,再无断绝。
丹毁,人寂。然道存,神显。
这或许才是真正的“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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