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尬事

                      生   平   尬   事

        人生在世，怕没有几个不经历几件尴尬之事的。尴尬让人笑话，让人出丑，让人下不了台，让人不堪回首。但尴尬之事，往往扎根你心底，你想丢也丢不了，想弃也弃不掉。

        读小学的时候，我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尴尬。事情发生在读几年级已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当时是排长（相当于现在学校里的班长）和连长。那时我就读的学校有小学和初中，学校里设有排长、连长和营长。排长管排里事务，连长和营长好像是虚设，除了参加学校会议，基本没有什么实际性工作。有一次学校在礼堂召开师生大会，我在会上有一个发言。事前学校作了布置和安排，我也准备了一两百字的发言材料。程序走到我发言时，我心呯呯直跳、脑袋嗡嗡作响，自己怎么走上台前的都不知道。拿出发言的稿子，将稿子贴近自己的脸，我颤颤抖抖地将自己写的文字念了一遍。我念了些什么呢？恐怕连离我最近的老师和同学都不知道，因为我的声音太细太细。主持会议的是学校校长，姓赵，他见状况如此，从我手里拿过稿子，说：“忠义同学的声音细小，大家可能没听清，我帮他再读一遍吧。”校长读稿的时候，我站在他旁边，羞怯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读完稿子后，赵校长叫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好一阵后，我的心才逐渐恢复平静。或许有人会问：“你是不是夸张了？”我告诉你，年少时的我，就是那么胆小，那么怯场。

        如果说少不更事、怯场丢丑情有可谅，那十六岁那年——高中毕业那学期历经的一件事，简直就不可饶恕。

        为了更好地应对毕业和高考，学校要求一些学习成绩好的同学住校学习，我是其中一个。有一天，语文老师兼班主任张老师家里有事要回家去，放学后临行前将我叫到他房间里，说：“今晚你就在我房里睡吧！”老师如此信任和看得起，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在学校食堂吃罢晚饭，稍稍休息，我来到了张老师的房间。第一次独处老师房间，我先是对房间作了一番小小的观察。房间并不大，十五六平米左右，不足两米宽的架子床上挂着蚊帐，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白色的床单，看上去干干净净。一面墙边立着个简易书架，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书和杂志，也摆放着我们的作业本。一面墙边摆放着一架老师心爱的常弹的风琴。临窗是办公桌。

        天暗了下来，我拉亮电灯，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开始了晚上的学习。环境安静，心情又好，我的学习进入了难得的忘我状态。是学校下晚自习的铃声打断了我的学习思绪。放下书本，轻轻地揉了揉双眼，睁开眼睛，就那么一眼，发现书桌前木窗棂之间有一个盛着食物的瓶子。怎么先前就没看见呢？里面装了些什么好吃的呢？不想还好，越想越觉得肚子里叽哩咕噜地响起来，越想越觉得喉咙里好像有一只手要往外伸出来似的。我强迫自己镇静些、理智些，但做不到。我的手伸向了瓶子，就看一眼吧，我放纵自己。瓶盖轻轻松松拧开，一股诱人的香味儿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天哪，是炒好的腊牛肉！我的双手再也不肯放下，就那么端着瓶子，闻呀闻，多好的味道呀！闻着闻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只手不由自主地腾出来，伸向了瓶中……尝一片吧，没事的，老师看不出来的。尝了一片，实在太好吃了，禁不住又再吃了一片，又再吃了一片……

        第二天上语文课时，张老师先用目光在全班同学中扫视了一遍，然后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足足有五秒钟之久。我知道张老师肯定发现了我偷食的事，只是，他没有在班里同学面前点破。那一刻，我不知有多后悔，有多自憎，我恨不得课桌底下有条地缝，好让自己钻进去……

        尴尬是个难缠的家伙，它并不会因为你的年岁增长、阅历增加而离你远去。做了十几年教师后，我还历经过两次难以忘却的尴尬。

        一次是在职中任教时，想进入到本地一所省属重点高中的初中部去。人嘛，总想往高处走，大家理解的。但其时我所具备的条件并不好，初中我只教过两年——初一、初二各一年，职中也只教过一年高一年级，而教学是需要知识和经验作储备的。笔试，我以高分入围。轮到试教环节，我抽到的签是上一堂文言文课，课文题目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是初三年级的内容。课前准备时间一小时。要是在初中教学历练得一两个轮回，教这篇文章很难吗？可我偏偏初三就没教过，临场又找不到什么可以参考的教学资料，只能全靠临场发挥了。上课的时间很快到来。走进教室，张眼一望，坐在下面听课的，有该校的主要领导和中层领导，有教育局的领导，有教研室的权威，其中我高中毕业时的语文兼班主任老师张老师——当时任该校教学副校长就端坐其中。看看这阵容，先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我的心慌乱了。对教材本就不怎么熟悉，课前准备又不充分，面对的听课者又是如此高水平，我上的课有多糟糕也就可想而知了。重点高中的初中部自然没去成，以致多年后，见到那些听课的领导们，特别是见到我的老师张副校长，我仍然觉得脸上很没意思。

        后来进了乡镇联校，做了业务副校长。有一次镇里召开全体教师大会，我在会上要做一个关于推进素质教育的报告。其时，我对素质教育的内涵理解得还不够深透，对汨罗经验“合格+特长”的教育模式也还理解得不很充分，做起报告来也就有点讲不清楚道不明白。偏偏那天，局里邓副局长坐在主席台上听我作报告。邓副局长做过省属重点高中校长，满肚子学问。想想，坐在报告席上，做着不像样的报告，身旁是专家型领导，是不是相当尴尬？

        不过，经历些尴尬，也不是坏事，它提醒你，你还有很多不足，还存在许多缺陷。想到这些，你还敢自我骄纵、停滞不前么？

                                  （王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