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蝎般的武冈

    武冈，又名都梁，地处资水上游、雪峰山麓，建城两千余年。现有人口80余万众，历史上隶属于“惟楚有才”的楚人范畴。1956年最后一次划出部分地区之前，武冈的行政区域是什么形状，我没有细究。但1956年之后的行政区域图，一眼看去，脑海中不假思索地闪出一个名字：蝎子。

    与蝎子扯到一起，似乎丢了武冈的面子，毕竟蝎子是人人畏惧形象可怖的动物，与蝎子有关的成语大都是描写心肠狠毒的，比如：蛇蝎心肠、蛇头蝎尾、撩蜂吃螫。五毒俱全里的“五毒”，就包含有蝎子。但可恶的东西亦有它可爱之处。蝎子虽毒，却也有它的价值。蝎子属国家重点保护动物,它不但捕杀有害昆虫，更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用全蝎配成的中药处方多达100多种。蝎毒比黄金还贵，每千克约15万元，具有祛风、解毒、止痛、通络的功效，对食道癌、肝癌、结肠癌等有一定疗效。

    武冈的版图与蝎子形似，武冈人争强好胜的性情与蝎子也有得一比。凡是与武冈人打过交道的人都认为武冈人做事坚韧执着，敢下毒手，与人争执就认死理，不轻易改变自己的观点。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大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气。这种豪气，家乡话叫霸蛮。

    武冈人的血性跟它长期积淀的湖湘文化有一脉相承的渊源，武冈人常说的“霸蛮”是湖湘文化的一种特质。湖南人聪明勇敢、刚烈果决、敢任大事的优秀品质，从历史赞誉中可以看出：“惟楚有材，于斯为盛”、“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湘人不倒，华夏不倾”、“天下不可一日无湖南”。从古至今，湖南的仁人志士层出不穷：古代的造纸术发明人蔡伦、三国名将黄盖、唐代书法家欧阳询、晚清思想家魏源、湘军创立者曾国藩、晚清军政重臣左宗棠、清末维新派政治家谭嗣同，近现代的黄兴、蔡锷、毛泽东、刘少奇、彭德怀、贺龙、李立三、袁隆平等，这一茬又一茬的人才影响着中国的历史，更影响着一代代湖湘子弟，演绎出的“湖湘子弟满天山，壮士高唱凯歌还”的豪迈气势，亦足以令世人钦佩和神往。

    做为湖南人的一部分，武冈男人具有湖湘人性格的显著特征。“吃得苦，耐得烦，不怕死，霸得蛮”的说法，既适用于咱们武冈人的性格特点，又是毒蝎的生存准则。具有这种性格特质的人，更适合当兵打仗。因为军队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农贸市场，军人更需要一种霸气和匪气，才能面对强敌无所畏惧，才能冲锋陷阵勇猛直前。“无湘不成军”的说法，从另一个侧面说明，我们家乡人既有当兵的热情，又具有军人的血性。有人把一部中国近代史概括为“广东人革命、浙江人出钱、湖南人流血”三句话，把家乡人的血性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部队里常讲的“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好像我们武冈的男人都能做得到。

    从另一个角度讲，似乎也说明了家乡人们的性格是蛮勇有余而灵活不足。但事物都有两重性，我认为我们武冈人既能霸蛮，也不乏灵泛。武冈历代名人都能把霸蛮和灵泛巧妙结合起来。他们骨子里霸蛮，行动上灵泛；精神霸蛮，方法灵泛；既具有霸蛮的匪气，又不失谋略的睿智，故能立于不败之地。

    没有毒蝎般的霸气，又哪来不服输的蛮气？从地理位置上看，我家乡双牌乡正处于蝎子的尾翼末节位置，毒性最强的部位，且高高在上，坐北朝南，俯瞰群峰。蝎子的尾刺亦名毒刺、毒针、蛰刺，是蝎子自卫和杀死捕获猎物的器官。自卫为活命，捕获为生存，都是动物的本能和天性。双牌乡与邵阳、新宁、隆回、洞口4县交界，有鸡鸣五县之说，周边生活着回族、瑶族等少数民族。这里的人们占据吸天地之灵气、汲日月之精华的地利，吸纳五县之特点，糅杂多民族之优长，连说话语气，也兼带有隆回、邓家铺、黄桥等地的口音，因此常常自诩见多识广，有着极强的自信心。虽然隶属于武冈的辖区，但离县城有50公里之距，宛如北京与西藏，遥不可及，难通往来。双牌人与武冈城里人的生活习俗和语音有着本质的区别，双牌土得掉渣的土话在武冈城里人自以为洋气的卷舌话中显得格格不入。于是有些双牌人为了融入城市圈子，学着讲起城里话来，甚至把武冈话带到老家乡村，让村里老人云里雾里，如听天书。由于距离遥远、语言不同、交往甚少，双牌人心目中的武冈县城概念模糊，导致从不信邪的双牌人自傲地认为，寓居双牌冲冲里山高皇帝远，谁能耐我何？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我也不怕。于是目空一切，唯我独尊，做事情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见了棺材也不掉泪，成了毒蝎的尾刺，高高翘起，又毒性十足。

    家乡人无论男女，都性格张扬刚烈，象辣椒一样火暴，做事较真，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这片土地上的男人脾气倔强，老子就不信这个邪，要死卵朝天，不死做神仙；这里的女人，心性泼辣，听凭秉性行事，就算地里丢失一个小南瓜，也可以端着砧板在村子里痛骂半天，咒语无比恶毒，可让天地失色。

    原来范围广泛的武冈版图，经历数次割裂后，最终割成了一只毒蝎。只是这只蝎子缺少毒性，静静地趴在湘西南一角，完全没有了“五毒”的凶狠和霸气，似乎被中国版图这只大公鸡吃下腹中，无法出头。由于武冈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得这个曾经因汉武帝封为都梁候国、朱元璋封朱楩为珉王而风光无限的古城，改革开放后，既不能得到东部发达地区的经济辐射，又缺少西部地区政策扶持的力度，社会经济发展一直疲软无力。于是，不少追求梦想的武冈人走出了蝎子版图，散落在各地改革开放前沿，有的甚至漂流到了国外，但无论这些人身在何处，血液里流淌着充满激情的因子，骨子里还充斥着霸蛮的匪气。有的在底层吃苦却不叫屈，有的生活在高层却不变性，有的乡音已改却秉性依然。

    “双螯探路觅生涯，倒转琵琶奏晚杀。吊命黄泉走凶影，阴袭猎物凭药叉。探戈一曲猜郎意，轻舞三圈已入麻。性喜暗潮怕哄吵，心残冷血是大家。”做蝎子向上卷起的尾节有什么不好呢？哪天对日、对越、对菲开战需要我们武冈人了，我们迸发着血性和刚猛意志的武冈好男儿一样能横刀立马，惯看风云，用最毒的尾刺投向敌方，把霸蛮精神传播到钓鱼岛上，挥洒在广袤的南海之中。

    毒蝎般的武冈，我是蝎子我怕谁！

    毒蝎般的武冈人，再毒一点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