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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100 2019-02-27 13:52

六公公轶事

  自从进城谋生,便很少有时间再回到生我养我的那个偏远的小山村。然而,旧时那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总时常在我脑海里过电影,不时浮现眼前。我便有了一种回家探望一下的強烈冲动,这些人里,我第一个想见的人,就是六公公。

当然,我说的这位公公,绝对不是皇上身边的太监,也不是儿媳妇称呼丈夫的爹所叫的公公。严格说来,我应该叫他六叔公才对,我是依院子里的同辈兄弟才一同叫他六公公的。六公公是我的高祖父辈,我们家乡习惯性的把爷爷的父辈称为公公。六公公应该是在家族兄弟间排行第六,因为我们从小就一直这样称呼他。想拜访六公公,其实也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也想一探他高寿的奥秘。他是我们周边村子的箩卜王,再过两年就满百岁了,能活到这岁月的,也属罕见。

平日总是很忙,这次趁着春节的几天空闲,不再犹豫,说走就走。时间就定在春节的初五这天,略作准备,按时出发。

时令虽然过了立春,但寒冷依旧。老天似乎想考验一下行人的诚心,将上空布满了毛毛细雨,并阴沉着脸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走吧,决心既然已下,就不怕困难再大。走吧,乘车准时出发。一路上,我的思绪一如这奔驰的车,向着那些逝去的岁月驰骋。

从我记事起,六公公一直是独身一人。曾听大人们说过,六公公是有过妻子,并且也有过孩子的。不幸的是,上世纪四十年代,国军抓壮丁,把六公公抓去了。走后,便音讯全无。家里带着孩子的妻子生活无着落,被迫远嫁他乡。

待全国解放,六公公回到家乡时,已经无处寻觅曾经的妻子和儿子。此后,六公公也就一直没有再娶,别人给他做介绍,他也婉言拒绝。但却仍不断在四处打听原来妻子的下落,可能心里仍然存有一丝侥幸,异想天开。寻访一直到文化大革命爆发,宣布之前所做的一切工作均徒劳无益,寻找结果以杳无音信告终。

文革开始后,六公公因在国军队伍里混过,自然被划进了黑五类的范畴,曾一度时间失去了自由。从此,也就注定了他必然孤独一生的生涯。在老家周围的人看来,六公公颇有几分神秘的色彩。特别是他会唤蛇,据说曾有人亲自见过。他唤蛇时,拿一个米筛,或放在田野,或放在山边,在米筛边烧起一撮钱纸,口里念念有辞,在他的咒语声中,蛇慢慢向他的米筛靠拢,聚集,米筛周围便密密麻麻都是蛇。可惜的是,这一壮观场景我没有亲眼所见,只是道听途说。但他用筷子提米,却是我亲眼所见的。这个魔术就是取一个竹筒,先将竹筒里盛满米,然后用一只筷子从米的上面往下插,插下后用筷子将竹筒和米一起提起来。我还见过他能吞噬一寸多长一截的尖竹签,他当时耍的好些把戏,现在想来,仍然不能领会其中的玄机。

六公公自幼家贫,不知道学校的大门朝哪个方向开,但他兴之所至,还会吟上一首,搏得我的那些乡亲们啧啧称赞。他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作的一首诗,我至今仍然念念不忘。诗的时代背景是大队部买回了一台柴油碾米机(当时我们那里还没有通电),结束了粮食加工靠人力的历史。他于是作了这首诗:

大队部的路弯弯转,

如今稻谷用机子碾。

省工省时又省力,

机子出来的米白如雪。

我不会评诗,但我觉得他的东西为广大群众喜闻乐见,朗朗上口,广为传诵。且有感而发,比那些为赋新词強说愁,内容空洞无物的东西好了许多。光凭这些,难道不能加上好诗的桂冠吗?

一路上,我也在想,这许多年我们都没有见面了,六公公现在到底是什么模样了,见了面我还能认出来吗?六公公现在每歺还喜欢喝上那么一小杯吗?我又该从哪些方面去探索,去发现,去询问他长寿的原因呢?

经过几小时的奔波,在胡思乱想中,终于来到了六公公低矮破旧,曾经那么熟悉的木门前。然而,门紧闭,仔细一看,门是从外面关上的,因为门从外面上了锁。我的心不由一紧,六公公去了哪里?现在怎么了?见我们到来,邻居的一个小孩怯怯的走來,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们。我问:"小朋友,知道这屋子里的老爷爷去哪里了吗?″

"死了,过年前就死了。"小孩又怔怔的看了我一眼问,“你是他什么人?"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酸,六公公,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回来看你一眼,可还是来迟了一步,你把你长寿的生活之迷和令人疑惑的把戏都带走了吗?

空中依旧细雨绵绵,天地间迷迷茫茫。

[作者简介]周前进,网名老大,曾用笔名钱竟。企退职工,湖南师大汉语言文学自考毕业。追梦纯文学,有作品见诸报纸副刊及网媒。

(本文已为《英才文萃》推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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