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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米饭的往事

舟子 2006-11-26 12:19 2

一碗米饭的往事

四岁那年的春末,家里又断炊了。母亲清早起来,翻遍了家里所有的坛坛罐罐箱箱柜柜,再也寻不到一颗粮食,只是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好不容易才发现一小袋干蚕豆和干豌豆。

父亲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办法出去借粮食了。反正母亲再想不出什么办法,就带着我六岁的姐姐和四岁的我,灶前灶后的开始张罗着生火烧水,打算将这些干蚕豆和干豌豆煮胀当早饭吃。

姐姐和我小时候都还算懂事,并没有哭着闹着要白米饭吃,只是默默的像两个尾巴一样跟在母亲背后,随着她走前蹿后。而我,还更像一只小老鼠,贼头贼脑的一会儿往灶膛里望了一下火,一会儿又看一下冒着热气的锅,不知怎么的,我竟冲口而出发了一句无师自通的感慨:

“妈妈,没有饭吃真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

四岁的我刚将这句话说出口,母亲就无声的抚着我的头把我搂在怀里。我感觉母亲的泪像雨点一样洒在我的脸上,但母亲却一直憋着没有哭出声。

干蚕豆和干豌豆终于在开水中滚来翻去的煮胀了,母亲给我们姐弟每人盛了一碗。这时,父亲还没有回来,母亲又等了好一会儿,才舀了一小半碗自己吃起来。

姐姐从小就很听话,对生活没有过高的要求,反正父母吃什么她就能吃什么,所以很快她就不声不响将她的那一份吃完了。我却可能是天生的命中带来有一种富贵,面对这清汤白水没油没盐的胀鼓鼓的东西,我肚子虽饿却没有过多的食欲,所以我的那份吃了很久吃到最后还是剩下很多。母亲无声的收拾碗筷,眼红红的。

父亲终于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了,但他两手空空。母亲连忙放下碗筷,将还没进屋的父亲堵在门口,轻轻和他说了一句什么,父亲就什么话也没有说,掉转头又跑了出去。

我贴在墙根底下听到父亲走进隔墙的二婶家和二婶说话的声音。

二婶:“多借点回去么?”

父亲:“不,你家的米也不多,先借一碗米给我吧!”

我们那地方说借一碗米就是借半斤米,借来的米是父亲用衣襟从二婶家兜着拿回来的。父亲进门后就马上开始淘米烧水做饭,在饭快要熟的时候,父亲还特意将家里早已空了的油罐倒过来扣在饭上一会儿,然后再提起来不停的甩动,油罐里不多的油星子受热后像细密的汗珠子一样从油罐的陶壁上滴下来慢慢渗进白花花的米饭里,喷香,馋得我的喉咙咯吱咯吱响口水。

我记得那半斤米是用小铁菜锅煮的,父亲连锅底脆黄的焦皮都给我打了,用一个粗花瓷菜碗将饭盛了,也才刚好平尖的一碗。当父亲把这碗饭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已经像拼命似的扑了上去。

这是我一生中吃过的最香最甜的油炒饭。

父亲在我的身边大口大口的嚼着干蚕豆和干豌豆,呼啦啦的喝着清汤白水。

母亲早带着姐姐躲了出去。

我大口大口的吞着米饭,吃了一大半,我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放慢了速度,一下子想到亲爱的姐姐也应该吃一点白米饭啊,就放下了碗筷对父亲说:“爹,这一半留给姐姐吃吧!”

父亲用粗糙的手使劲儿抚了一下我的头说:“傻崽,你先吃完它,没有饭吃并不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爹爹妈妈会想办法让你和姐姐都吃上饱饭的!”多年以后我想起父抚着我头说话时脸上的神情,我只能用悲壮二字来形容。

当天的下午,父亲终于在一个朋友的家里借到了三百斤谷子,从而让我家勉强度过了那段青黄不接的日子。

再后来,我家终于再不用向别人借一粒粮食而完全可以度过任何一个荒年了,而且还常有油炒饭吃。在做油炒饭的时候,我们家的油罐再也不要打翻身用力甩了,我甚至还可以用一个小瓢舀一小勺白白的猪油放在米饭里面。用父亲的话说,经过几年的艰苦奋斗,我们家总算是吃上饱饭了。

我却多次在父母亲辛苦劳作之余,老是问那天母亲将父亲堵在门口,母亲对父亲说了什么,两人到底打了什么商量?母亲性子急,问得烦了,说陈年旧芝麻的事了,你还记得啊?我只不过是告诉你爹,孩子说没有饭吃真是一件没办法的事,你还是再去想一想办法吧!

原来,这些年,父母亲所做付出的一切辛劳,只是在为了兑现一个让子女吃上了饱饭的承诺!

看来,在我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那碗米饭,这辈子我是休想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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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红尘_1124

看完了我就只剩下感动了,不曾想过你真的有过这样子日子,不过虽说是苦日子但也未必就不是一种幸福,在那样的岁月里父母为了让你能吃上饱饭是付出了他们能做到的所有,就因为幸福所以你永远都不会忘记,正因为有了他们才有你的今天。

2817年前

黄高远

我们这辈人,都或多或少在脑海深处,还有着这样的记忆吧。
回顾儿时的艰辛,更应该珍惜现在吧。

1717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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