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与路

疯子与路

山里本没有路，踩的人多了，就有了一条小路。

那是山村通往山外的唯一小路。

山村本没有大路，修的人多了，小路就修成了简易公路。

先是泥巴路，后是砂子路，然后是水泥路，山村，终于有了一条高标准的硬化路。

而十几年如一日，推动山村修路的人，却是一个疯子。

一个记者听说了这件离奇的事情，就跑去山村采访。

村长接待了他。

一聊起，村长说，疯子以前不疯，他正常得很。只是因为十几年前的一件痛事，让他伤心变疯。

十几年前，疯子还不是疯子，而是一个司机。

他是村里第一个买农用车跑运输的司机。

自从村里修了简易公路，他就做了村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借钱买了辆农用车跑运输，将山里的货运出去，将山外的货运进来。

他的生意相当好，没出两年，他就盖了新楼房，娶了新媳妇。有点条件的人家，开始纷纷仿效……村里一下子多了好多货车。

简易公路是泥巴路，又窄又烂，司机们经常随意地将货物堆卸在路面上，有时车子想过去，要么是下车搬货，要么是“走钢丝”一样从货物和路的边缘小心翼翼开过去，而路的旁侧是陡峭而深不见底的山谷。

没有人在意，没有人警觉，大家习以为常，路是那样的路，车是那样的开。

但报应很快就来了……

那天晚上，窗外电闪雷鸣，下着暴雨；屋内，他临盆的妻子哭叫连天，撕心裂肺……折腾老半天，村里的“接生婆”无奈地摊开双手对他说：“孩子横着生了，是难产，我搞不了，快叫救护车送县医院吧！”

他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接诊的医生说：“你那里路太差，车子开不上来，我们只能在山下的国道上等……”

他马上叫人将妻子抬上自家的农用车，自己开车往山下赶。

雨中的路简直没法走，他遇到的第一个“拦路虎”，就是自家堆放在泥马路上的货物；然后是第二家，第三家……时间一分一秒地耽搁，妻子痛苦的叫唤声，正一点点减弱……在他终于克服最后一个“拦路虎”，走钢丝一样通过障碍时，车子翻了。

车上的人不同程度受伤，他重伤的妻子连同腹中窒息的胎儿，医生尽了最大努力，但仍双双离他而去……

在太平间里，他久久地跪着，目眦尽裂，口鼻来血。

村人扶起他时，发现他神智已昏。

他疯了。

自疯了的那一天起，他每天就只做一件事，要么是带着锄头、铁镐、钢扦去扩路，要么就是将马路上那些乱堆放的货物统统推到山谷中去。

货主找他理论，他摆出拼命的架式。他是疯子，大家怕他，慢慢地，大家的货物，就只敢放自家院里，再也不敢堆马路边上了。

山村的交通，一下子顺畅了好多。

后来，疯子就一心一意扩路，十几年如一日。哪里有险情，哪里就有他的影子；哪里有隐患，他就往哪里去。

他成了山村公路的守护神。山村，再也没发生过货物堵路的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起车祸。

疯子扩路、护路的行为，深深感动了村人。村里不断有人加入，先改造了危险路段，后又在路面铺上砂子石头，然后又按家按户筹款，加上乡里和县里的拨款，终于修成了现在敞通无阻的水泥硬化路。

记者执意要见传说中的疯子。

村长将记者带到公路上方向阳的山坡上，指着一座新坟说，疯子死了，在水泥硬化路正式竣工庆典的头夜，疲病交集的他，安祥地去了。

村长深情地说，他是我们的路神，村里正在给他刻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