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再见（12）

　　“刚才那个女孩本来是个流水线员工，不过她利用空余时间去上课，拿了大专文凭，后来调了上来做文员。”他与我说着他身边的人与事。
　　对面站台的三人在视线中登上公车绝尘而去。我依着他，慢慢地濡染他的生活，他的气息。
　　人总是不同的，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在原地踏步，而有些人，却总能抱有“今日长缨在手，何日缚住蛟龙”的坚韧，认真生活。
　　自强不息的人，总会让生活开出别样的花来。

　　车来了，我们登了上去。
　　三毛说，公车是只青鸟，现在，青鸟载着我们向前方飞去。
　　他就坐在我的身边，我倚在他身旁，我们一起外出。
　　明明是第一次结伴而行，可此情此景，却又总是如此熟悉。
　　美好，很美好。遗忘多年的美好，如今一一再现。

　　微微摇晃的车在向前奔走。
　　青郁的树木，熙攘的街道，缤纷的人流，耸立的高楼、湛蓝的天空与明媚的阳光。窗边缓  慢地替换一幅幅幻灯片。
　　转入石油工业观赏区后，在蔚蓝澄辙的天空下，忽然见到一片片机械化的设备与林立的器材建筑披着金黄的阳光扑面而来。
　　 无云的碧空下，这是幅后现代色彩明亮的油画，华丽而苍凉、精彩却寂寞。

　　穿过了工业区，很快就闻到了海熟悉微咸的体味。
　　下了车，步行一小段路，再抬眼时，豁然开朗。
　　哗哗声中，栏杆身后，海那张温和而熟悉的笑脸，如约而至。
　　这颗地球蔚蓝的眼泪，如昔的湛蓝而碧绿，温婉与勇猛。而我心内隐藏多年的那颗悲伤的泪滴，此刻却握在了我的手里。
　　一起来看海，不再是多年的夙愿。梦幻与现实重叠，让人分不清楚到底此刻是梦，还是以前种种本来就是个梦，或者一直以来，一切就是只是一个梦。
　　懂事的海，此刻只是平静温柔地默不作声。
　　“嗨！你看，这个就是我一直爱的人！”我在心里对它喊。
　　调皮的海笑了起来，卷起轻浪，轻拍岸边。涟漪荡了开来，一层层的推动，延伸消融在无边波浪里，重归平静。
　　若果前尘旧事，与今天明日能够全部撕碎扔进大海，想必，人生也不过仅是瞬夕间的潮起潮落。

　　“冷不冷？”耳边传来他轻柔的声音。握着我迅速冰凉的手，他的手很暖。
　　“没有。”我摇摇头，继续眺望无边海垠。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现在，再也不必遥隔天涯共观一轮明月，我们就在海的面前，共赏它的浩瀚无边、热情奔放。
　　眼前是片全蓝的海景图。远处茫茫海岸线上交融着海天一色的灰蓝天空；再高一点的天空却转成了深蓝色的；而自己头顶的天却又是湛蓝色的了；慧黠的海轻巧地将天空幻化出绝代的风华。
　　睛空里飘动着朵朵的流云，调皮的太阳钻进了一片云朵的身后，将它烘出美丽的金边。
　　这片云，五光十色，这片云，流金溢彩，这片云，转瞬即逝。
　　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就是我生命中仅此的一片云。

　　沿着岸边的路，我们一起往下走。
　　人流如鲫、海风猎猎，小路边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种手工艺品与特产。
　　我们一起说起当年共同认识的朋友与同学。
　　哗哗而去的时光，一去多年，如今逝如流水。年少的相逢，永远是生命中最美丽的图片。

　　“你知道我是那一个学校毕业的吗？”他说。
　　“司法警官学校。”我当然是知道。
　　所有的一切，都没足够的时间解释与交代，只是，他的一切，我总是大概知道的。很多东西，我心明如镜，只是他不讲，我就不说。
　　他就是他，我爱的他，与他的学历、出生、环境无关；与他是否已婚、未婚、或者是否单身无关。多年前，我爱上年少忧郁的他，多年后，我爱着如今成熟有小肚腩的他，或许再过几年，我仍然会爱他，又或者再过几年，云淡风轻，我已不在意他。
　　爱只是一种感觉，与一切有关，又与一切无关。

　　说起多年前的事情，如今竟宛如昨日。可是，事实却是，八年时间，白驹过隙。
　　青葱岁月里一起开心流泪的同学，如今早已各自成家，各自飘摇，为了工作、生活四处散落。
　　“如果当年你爱的是小平，或许你们早就结婚生子了。”小平是我的同学，我和她一起与他相识在葱郁的校园内。
　　“是呀，我怎么不爱上她呢。”他也笑了。
　　“如果当时我也爱你就好了，那我们就可以在一起。”我忽而感慨。
　　“不一定的。”他笑着说。
　　我也笑了，不再说话。确实，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他竟是这样的了解我。当年年幼的我没有主见只有愚孝，为着父母的一句话，可以放弃一切回到小城，守在他们身边。
　　事实上生命也没有那么多如果假设。
　　事实上年少的他见到我爱上我，可当年的自己对他说，如果爱上他肯定是个悲剧。后来，我真的爱上他，时间差异，我们错过，各自生活。
　　这一幅悲伤的少年祯像，悬挂在我眩目的青春里，伴我风雨飘摇，一路至今。我永远赶不上他的脚步，如今，我拼尽了全力，赶上了与他一起同行的片刻，然而，我也快将力竭声斯。
　　这是个悲剧。
　　无奈事实，一语成谶。

　　“想什么？”他低头问发呆的我。
　　“没有。”我笑了。
　　昨日已成流水，而今天的一切，在晃眼之间，也将成为昨日，然后到了最后，一切皆空。

　　景物、喧嚷、人流、海风。我们一路沿着小路往下走。
　　微涩的海风不时拂弄我们的衣裳，而与他这样携手同行，是让人感觉满足与安详的。我多希望能就这样地被他握着，一直往下走，直至去到了尽头，再回首所有的错与对。

　　转了一圈，回到市内，夜，就是这样措手不及地扑了过来。
　　华灯初上，异乡的灯光是同样的璀璨明亮。
　　电话响了。
　　“你怎么这样没有责任心，把女儿放你妈家，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响跑到湛江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吴在另一边指责我。
　　我是一个错得离谱的人，等待我的狂风暴雨，或许蓄势待发。
　　电话继续响起。
　　“今天股东们跟大家开会，刘说你休一天假几天不见人。”小会计在另一端说。
　　职场停不了的明争暗斗，天天上演。

　　我叹了口气，仰望这城市的漆黑上空。
　　万家灯火耸立点缀了城市的容颜，每一盏后面，都有不同的爱与家的故事。而我，只能站在下面川流不息的马路边、依在我所爱的人身边仰望着它们，无法动弹。这是命运给我的难题，然而，这到底是判断题还是问答题或是选择题？

　　看不尽的风景，走不完的长路，然而，时间总是有限的。
　　他若看向我，我就会不自主地微笑。只是，我生命中的微笑或许只有这么多，全部给了他，以后，又教我怎样对别人笑？

　　晚上还是回到这间酒店。
　　他吻着我，这样温柔、激烈、缠绵、销魂。
　　身体的沸腾与情爱的炽热，是让人沉醉与羞愧的。
　　这种热切的欲望让人陌生，然后悲伤。
　　只是，若果你爱一个人，你或许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直接、有力的表达方式。
　　我的泪，就这样轻易地滑下来。
　　这么多年了，我对异性一直很淡漠，从精神到身体。我并不是善男信女，我也不是恐龙剩女，事实上我年轻、能干，有魅力。未婚之前，在我身边的异性，一拨又一拨，可我除了寂寞还是寂寞，这种感觉无法言喻。
　　然而此刻，我却清楚地感觉到了欲望。身体的欲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的欲望。如今，我渴望与他拥抱、亲吻、纠缠，除此之外，让人害怕的是，我更渴望与他结伴同行，一生相依。

　　我对他说了很多句我爱你。
　　他从没有说过，我并不介意。
　　然后，我依在他肩上，放歌给他听。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歌，在一个客人处复过来的一小段，但我很喜欢。
　　greatness as you
　　smallest as me
　　you show me what is deep as sea
　　a little love,little kiss
　　a litlle hug,little gift
　　all of little something.these are our memories
　　you make me cry
　　make me smile
　　make me feel that love is true
　　you always stand by my side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