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名叫“点点”的狗

很长一段时间，一个人奋斗在桂林。租了间单间配套，虽然空间不是很大，但觉得那就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住的地方还不错，属于城中村，屋后就是空阔菜地，透光很好。再远点有池塘，有座不小的石山。只有太阳西下的时候，才能看到阳光投射进来。房子在一楼，房东就提供了一床一桌一椅子，床很破，实木做的，轻巧但不结实，坐上做就会吱呀吱呀的晃动，晚上睡觉老不舒服，有几次掉到地上，终于忍无可忍，被我全部退回去，自己花钱整了套好的，又装上热水器，买了个衣柜，整了套厨具。整个小房间看起来整洁、干净，完全像个家样。晚上下班回去，做好饭菜，可以边吃饭边玩电脑。吃完饭后，可以写写文字，听听歌，玩玩小游戏，或者找朋友聊天，生活简单，但不觉得乏味。
        日常工作相对来说艰难而繁琐，压力比较大。但自己经常和朋友一起放松——去玩，去逛花鸟市场。那时候朋友里面有几个很喜欢养花花草草和狗的。刚开始我也没有那种心情，但慢慢也受到感染，对花花草草也有兴趣。秦经常给我介绍她养的吉娃娃，说是条很聪明的狗，善解人意。
        那条狗我见过几次，纯白色，瘦小瘦小的，圆圆的头，像个大苹果，两只大眼睛，像两颗黑葡萄，很有神，整天活蹦乱跳的那种，是外国传说很勇敢的狗，比较贵，纯种市价在一千元以上。因为个头小，秦给它起名点点。秦说，那狗知道去哪里拉屎拉尿，当他拉完，你要说声，点点，拉完屎，脏死了。点点就会跑到旁边的纸板上，将屁股在纸板上左右擦两下，然后屁颠屁颠地跑来让你抱。
        每次她说得我都很好奇，对养只乖巧狗也有所期待。可是担忧的问题也比较多，一是住的地方太窄，只有阳台可以养狗，但是阳台要晾衣服，经常湿漉漉的；二是担心狗会叫，影响邻里正常生活；三是，自己工作时间不是那么稳定，怕难以照顾周到。可是自己还是想尝试，因为自己没有谈恋爱，养只狗也许可以锻炼自己的耐心，同时给自己一份生活的责任感。可想归想，一直没有行动。
        有天，秦跟我说，把点点送给我。因为她那里的房东不允许养狗，本来她养了两只大吉娃娃，还有三只吉娃娃宝宝，但惟独点点对她的感情特别深，舍不得卖，愿意送给我。我那时没有满口应允，只说帮他代养。记得那天我去拿点点，我在秦住的附近等她，她用一个装酒的纸袋提出来，点点兴致勃勃的。它双脚趴在纸袋边沿，眼睛到处瞧瞧。当我接过纸袋，点点就开始不安，在纸袋翻滚，想爬出来回到秦身边，但是总差那么点。秦给我介绍怎么喂养，以及预防措施等，转身就走。我就看到点点在口袋里面窜来窜去，嘴里发出那种低鸣，眼睛湿湿的。
        回住房的路上点点一直那样，直到看不到秦，它就在纸袋里面悲吟，让人听起来心碎。那时我就想，我无论如何要好好对待它，因为感觉它和秦说的一样那么重情。同时希望它以后像认秦一样认我，那我会很知足。带回住房，将点点放出来，它就瑟瑟地躲在床底下不愿意出来，怎么喊都不愿意出来。给它喜欢的狗粮也不吃，远远地看着我，眼角有泪水，发出听不懂的声音。不是愤怒，而是伤感。最后费了好大劲，将它抱在怀里，抚摸着纤小的身体。刚开始它还打哆嗦，慢慢就平静下来，很享受地躺在我大腿上。那时我觉得它的乖顺。
        其实吉娃娃也是很娇贵的狗。它吃的是专门的狗粮，比较贵。一个星期至少要洗一次澡，用专用的洗发水和去虱子水；不能着凉，冬天出去必须得穿衣服，但还经常冻得直打哆嗦。点点是个亢奋的小家伙，整天吃喝完，就上窜下跳的，要不就要你抱它。你不理会他，它就来挠你的腿，或者对着你吠。当你抱住它，它就很温顺地靠在你怀里睡觉。当它想出去，或者想出去拉尿拉屎，就朝你吠一声，然后就双脚趴在门上，两只前腿一阵狂抓门。等你开门，他就一溜烟跑出去……。
        每天上班前，我得给点点煮好一天的口粮。将青菜切成细丝，鸭肝剁成糊状，烧开水，放一坨饭，然后将鸭肝和青菜丝放进去，再添加狗粮，不停地和，直到这些东西完全混合。鸭肝很腥，也很恶心，尤其是过夜的鸭肝，略带点腥臭的味道，每次切得我有点反胃。有时很想偷懒，想喂点平常的食物算了，又或当点点看到我吃饭，眼睁睁地看着，我觉得挺可怜，真想扔点给它吃，但秦一再叮嘱我，吉娃娃是不能吃带油盐的食物的，吃了容易脱毛。
        不过点点的到来，改变了我的生活。每天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遛狗。其实不是遛狗，是狗在遛我。点点总是将一天的屎尿憋住，等我回家开门，然后风一般的往外跑。如果我没有跟出去，它就跑回来，向我吠，转头又往外跑；如果我还没去，它就会重复这样的动作，直到我跟着它出去。它小小的身材一蹦一跳的，在草丛和树林中穿梭，速度特别快。我和点点赛跑过，还真有点跑不过它，但是它从不会超过我，好似故意让给我，真让我汗颜。不过和点点出去遛遛，它就像明星，而我成了经纪人般，总引来很多人回头。点点特别乖，见到女性就会跑过去，然后撒腿就跑，又忽地回头，总引得女孩子忍俊不禁地逗它。但是点点有个坏毛病，那就是有点猥亵。毕竟是成年狗了，已经到了发情期，只要我朋友来玩，一旦混熟，它就靠着别人的脚做猥亵动作。可是它从来不在我身边做，这也是我觉得很奇怪的事。
        和点点在一起很快乐，我会经常带它出去。点点很怕高，记得带它去坐缆车，点点吓得直往我怀里钻，打着颤，发出惊悸的声音。不过点点还是很勇敢的，只要有陌生的人来我房间，他就会大声吠，并且装着要去撕咬的动作，身体绷直，瞪着眼，裂着嘴巴，很有气力的那种。房东被吓了几次，都不敢单独来我房间。
        记得那年过年，我没有回家，点点陪着我在桂林过年。点点从来没让我寂寞过，它有使不完的劲和你玩。给他洗澡更好玩，它会趴在桶上让你给他洗澡，很乖的那种，洗完了，你不注意，它就来个全身甩水，搞得满屋都是水迹。可是点点很怕吹风机的声音，每次都吹干了一半就跑，要我把它从窝里抓出来。洗过澡的点点，软软的、柔柔的，抚摸起来很滑很舒适。
        自从养了点点，也结识了很多养狗的朋友。也有狗友经常带狗来我家玩，一起给宠物洗澡，一起逗宠物，那确实很好玩。
        和点点一起生活了三个多月，偶尔出差的时候，就寄养在朋友家里。那是一段很值得回忆的日子，很美好的感觉。我甚至有种错觉，点点应该对我的感情应该很深很深了。
        有次秦让我带点点去找她们玩，因为她也有点想点点。秦是那种特别有商业头脑的人，除了正常的工作，晚上和她男朋友在广西师大后门摆地摊，卖点女孩子用的饰品，生意挺不错，有时一晚可以赚几百块。当我带点点到时，点点看到秦很开心，围绕着他们不听地转，吸引很多过路人围观。不过 回去的时候，点点开始犯愁了，我也开始犯愁了。一边是老主人，一边是新主人，点点在我们之间跑来跑去，不知道怎么办，发出奇怪的声音。我都不知道是自己什么心情。秦将点点抱到车上，然后我就先走，准确地说是落寞而走。因为我明显地感觉到，点点对秦的感觉比我来得深，那是内心深处的感情，无法取代。
        回家的路上，点点唧唧哼哼地站在车上，发出怪怪的声音。有几次它想跳下车被我制止了。回到家，我以为没事了，就放开它，没想到，它飞也似的往外跑。我以为它不会跑多远，就像平时一样一下就回来。但是等我停好车，还没见它回来，我才觉得不安，呼喊着，但是没见到它的身影。我觉得焦躁起来。马上给秦打电话，让它留意是不是跑到她那边去了，我则开车一路找过去。但是我来回找了两次，好几里的路，晚上又黑，哪里知道它跑哪里去了。越找越焦躁，觉得对不起秦，觉得自己不应该领养点点，同时也怪点点太不懂恩情，那么好对它，竟然没有一点留恋。心里真有说不出滋味的羡慕嫉妒恨。打翻了五味瓶样。最后找累了，还是没有找到，无奈地往回走，忽然在十字路口看到一个小小的狼狈的身影。我喊了声点点，它嗖地跑过来。毕竟只是条小狗，不懂得过马路，又小，肯定被车辆来往和陌生人来往吓坏了。见到我，犹豫了下，才跳上车，身上发着抖。我很是生气它这种出走行为，真想好好打它一顿，觉得他背叛了自己感情。
        那晚我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在想了很久很久。第二天，我跟秦说，我把点点还给她。她有点惊讶，说已经送给我了。我告诉她，点点是条好狗，在它的心理只有她，别人无法取代，我们必须尊重它的选择，尊重这份感情……
        我将点点还给了秦。离开的那天，点点见到秦很开心，毫不犹豫地跳上了它的车，欢快地叫唤着，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我没有阻拦。虽然有点失落……后来我离开了桂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