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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无奈(5、6)

夏百胜 柏生 2007-06-09 08:20

5

时间过得真快,圣诞节来临的时候,农业普查也就在这些年轻人的精心抄写下顺利完成了任务。

大家都有了一种轻松感。

也许由于五锋镇太窄的缘故,又可能因为莫妮这个镇政府唯一的女孩子的缘故,镇政府这些年轻人有事没事的都喜欢到莫妮的房间玩。

莫妮也不在意,不管谁来坐坐,她都是笑脸相迎,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生活在大家的宠爱中。

那天下午,刘成就与几个年轻的朋友来到莫妮的房间里,莫妮的房间不大,就那么一间不足8平方米的单间房,房内的设备也很简单,一张桌子,一个皮箱,一张床,床上和桌上摆了一些书。由于来的人多,没有就坐的地方,刘成就便走到莫妮的床上,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过了一会后便又倒在床上,而且手也不安份起来,在莫妮的床上乱翻乱找。

“莫妮,谁给你写的情书,还放在枕头下呢?”

“我哪有什么情书”,莫妮背对着床给大家倒着开水,以为刘成就在拿她开心。她已经完全记不得夏子明还曾给她写过信。

刘成就打开信,很快地看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就不得了,他越看越烦,越烦就越火,对于刘成就这样从小在社会上混的人来说,违背了他的意志便是最大的判逆,更何况夏子明用这种办法来说自己,使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将尊严丧失贻尽。他为夏子明的卑鄙无耻而感到特别气愤。

刘成就丢下信,冲出房门,走进夏子明的房子,拿起一把椅子砸在夏子明的头上。

夏子明正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头上的血便汨汨而出,夏子明并没有顾及,但对刘成就的冒范也很气愤,“你为什么打人”。

“就是要打你,打死你,看你有什么能耐!”

两人扭打起来。莫妮和几个年轻人冲了出来,将两人扯开。可夏子明的头部、眼睛、脸上到处是伤,又由于血流过多的缘故,很快倒在地上。大家使手忙脚乱地将夏子明送进镇医院。

忙完这些,莫妮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里空荡荡的,她也不明白刘成就为什么会这样冲动,也不知他吃错了什么药,要将夏子明打成这个样子。

莫妮发现了床上那封信,那封夏子明写的信,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莫妮坐在椅子上,她想:“我真对不起夏子明呀!刘成就真的是个小混混”。

莫妮赶忙锁上门,向镇医院走去。

镇政府的领导都围在夏子明的身边,大家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刘成就。

莫妮在门口,脚却走不进去,至今,夏子明都不清楚刘成就打人的原因,她却知道。“该不该向领导坦白,该怎样跟领导讲。这样一说,自己岂不成了罪魁祸手了吗?”莫妮心里特别矛盾。最后,捋了捋额头上的头发,下定决心走到夏子明身边。她想:“这事由自己引起,就给夏子明多些照顾作为补偿吧!”

镇领导返回政府找刘成就谈话去了,病房里只剩下夏子明和莫妮。

其实夏子明也没什么太大的危害,只是出了点血,身体显得比较虚弱。

由于刘成就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对于夏子明在医院的医药费也就不肯出分毫。

如今的医院也不是什么好去的地方。由于我们的社会正在建设全面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私人诊所便满天飞,甚至很多的私人医院还有什么祖传秘方,包治什么病什么病的,效益自然不错。而这镇医院却是原来的区医院所在地,坐落在一个偏僻的山脚下,在计划经济时代,区医院的效益还很好,后来在机构改革中,区医院也便成了镇医院,许多优秀的、有治疗经验的医生相继离开了这所医院,现在的医生护士基本上是近几年来从各级卫校毕业分配来的,没有多少治病经验,又加之地处偏僻,每天往往是医生护士要比病人多几倍,永远比不上那些私人诊所。

由于病人少,医院又要保持正常运转,最好的办法就只有多开些无关紧要的药,提高医疗费。所以,只要进医院,不用上百儿千块的,病是绝对好不了的。夏子明住院的第一天交了1000元,第二天下午医院就催着夏子明交钱。夏子明认为刘成就无缘无故打伤自己,赔点医疗费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不顾一切地将几年来的存款相继交给医院。

偏偏这个医院是个无底洞,这些医生护士们认为:很多天来,没有一个人来这里大方地花钱住院了,现在来了一个,就犹如开黑店的,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过路客,当然要好好宰宰。所以,在给夏子明治伤时,总是给他重复开许多药具,而用得上的就只有那么一两个,其余的不是护士放进自己的抽屉,就是药房的先生小姐尽收囊中;开药也是一样,每天都给他开很多很多的补药,可给夏子明的却微乎甚微,大部分都由护士或医生统一保管。这些药品药具,医生或护士在以后用得着的时候便拿来重卖或拿出去卖或给自己的亲人用。有些药是基于制药厂的回扣,对治病没什么用的药,只要药家出的回扣多,又不碍大事,便尽管开。

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就是这样赚钱的,而病人却全然不知。所以,现在,各级公家医院就是治疗一个小小的感冒都要花上三四百元,而且还不知将钱化在什么地方。

夏子明在医院仅仅住了五天,花去医疗费用四千多元。但夏子明一点都不心痛,他认为这些钱应该用,这是刘成就活该,随便打伤人,难道不该多出点钱吗?只是在内心深处觉得医院太黑,这么多钱不知乱七八槽的用在什么地方,用了这么多。

第三天晚上,夏子明感觉轻松了许多,龙其对莫妮一直守在身边感到心满意足。

晚上是人的感情最脆弱的时候,何况这样的夜晚,又是在这样仅有孤男寡女两人在一起的环境下,一个有情,一个却在心里存有内疚,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没有感情也会生出感情。现实也正是这样。

夏子明说:“莫妮,你每天都陪着我,不感到累吗?真难为你!”声音细细的。这句话也是夏子明近两天对莫妮讲得最多的。

“没关系的,我们是一个办公室的!帮帮你也应该,以后可不许你再这样说了!”莫妮用手拍了拍夏子明的肩膀。

“你知道吗?莫妮,以前我并不知道,但我现在懂得了,爱这个字好难写!”

“只要心存有爱,爱就不会难写!”

“我想起了一首名为《这句话》的诗,也不知是谁写的,我念给你听:

风和帆

纠纠缠缠

大约正是为了印证

这句话在撕裂心肝

云和月

遮遮掩掩

也许正为悄悄说过

这句话而惶惶不安

浪和岩

摔摔打打

是否正寻求一切机缘

用这句话盟誓苍天

叶和花

依依恋恋

这句话总被和风吹散

各自寻梦相期来年

我和你

恩恩怨怨

多么想把这句话

重复倾吐一千遍

可是我

一次也不敢

因为净土天堂路遥遥

天堂地狱一瞬间”

夏子明边念边含情脉脉地看着莫妮,声音里充满着欢喜,又充满着哀怨,一种爱却不敢爱的心里状态。

“不要说了,我懂。”莫妮说完,低下头,将手搭在夏子明的手上。

夏子明的眼泪漱漱而落,他将莫妮的手握得紧紧的,莫妮尽管很痛,但却在幸福中。这也是夏子明认识莫妮以来,第一次手与手的肌扶之亲,这是经过血的洗礼才得来的,真的来之不易,夏子明终于有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幸福感。

“为了你,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夏子明随口激动地又念出一句诗。

6

镇领导多次做刘成就的工作,要求刘成就承担夏子明的医疗费,可刘成就对领导的调解均不放在眼里,拒不出一分钱,态度也相当强硬。

在刘成就看来,夏子明这是活该,现又看到莫妮成天围在夏子明身边,心里更加不平。

由于刘成就从小就与一些黑恶势力混,再加上他的父亲不断给镇政府加压,镇领导对调解这种事也显得无能为力。

领导也是人,他们的生命也十分重要。谁不怕黑恶势力呢?如今的黑恶势力非常强大,各级领导,司法部门,凡是有权的地方就有他们黑恶势力的朋友,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警匪一家亲”吗?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我们怕什么。你不听老子的话,老子要打你就打你,你要告,可以,到处有我们的弟兄,他们明地不帮,暗地就会拼死拼命,你能奈何?”

这些人是些黑道红道都精通的人,谁惹得起?镇领导看到刘成就强硬的态势,也就不便去得罪他。如今的人都很精明,要不是什么亲戚,谁又会为你的利益去拼死拼命争?谁愿意去得罪人呢?所以,镇领导在无奈的情况下就对夏子明说,这件事他们已做了很多的工作,但刘成就不听,他们奈何不了,要夏子明另想办法。

夏子明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十分气愤。“刘成就无缘无故打人,难道赔点医药费都不行吗?真是没有天理。”夏子明坐在桌子边沉思着,耳边又回响起镇长的话:“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故的恨,你们的事还是通过法院解决吧!”

“法院,对!”夏子明的手重重地砸在书桌上。

日子过得挺快,元旦过后,仿佛一切又重新出现了生机。夏子明就不相信,明明摆着的事实,还怕刘成就抵赖不成吗?

莫妮也有好多天没有回家了,夏子明一出院,乘着元旦放假的机会,就回城去了,这不,已经上班几天了,莫妮还没有来,听说她另外又多向镇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夏子明这几天是度日如年,于是来到了原来的五峰区法庭。现在的区法庭不再叫区法庭,而是县法院的直接派出机构,直接代表该县法院行使第一审判权。

由于五峰镇地处偏僻,法庭里冷冷清清的,但国徽、天平等图案和“以实事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公正公平”等字样却显现出这里的庄重和威严。法庭庭长孙国庆热情接待了夏子明。

“你这个事,说好办也好办,说不好办也不好办,看在我们是熟人的份上,我就直接跟你说了,这样的案子,应该是可以告赢的。你如果不告,又怎能出这口恶气呢?”孙庭长“国”字脸上,却长着一双很细小的眼睛,眼珠子尽管转得挺快,却很不相称。他听完夏子明的述说后,用同情的口气对夏子明说。其实,孙庭长心里也十分焦急,心怕到手的鸭子又飞走。因为法庭已经三个多月没有接到一起案子了,上面去年下达的经济任务在年底前没有完成。孙庭长便想在新年里来它个开门红。

“起诉费用方面可不可以优惠点呢?我刚住过院,囊中涩涩的”。夏子明说。

“这个吗?按上面的收费政策是这样的:每件案子的诉讼费500元,另外加100元钱用于调查,打印材料等,又因为你这样的案子属于经济上的问题,我们要另收诉讼标底的10%,再给你优惠点,你就交1000元吧!暂且交1000元钱吧!”孙庭长眼睛眯成一条线,表情十分严肃地对夏子明说。

“社会不同了,市场经济吗?不管是什么部门,只要有权,就会将权用足,变着法儿捞取钱财,名义上是为单位创效益,是为了减轻财政压力,实质上呢?不就是为了让自己的腰包鼓胀些吗?让职工的待遇好一些吗?你单位收费再高,财政的压力减少了吗?中央天天说减负,减负,到了地方行得通吗?行不通,难道要这些长着嘴巴的大肚皮干部都不吃饭吗?”夏子明的心里在激烈的斗争着,他对法庭奇高的收费很是理解。

“俗话说得好,打赢官司输了钱,你不要太在乎这些钱,现在只不过是要你预交1000元,判决之后,是谁的错,诉讼费用要由谁负责的,你这样的官司胜诉岂不是囊中之物吗?你现在只是代交一下,不久就可拿回去的!”孙庭长看到夏子明犹豫不决的样子,赶快补充着说,他真的不希望到手的鸭子又匆匆飞走。

在这样贫穷的山区,即使有了矛盾,也只不过是请一些亲戚朋友或乡村干部为其评评礼而已,很少有人将矛盾上交给法庭,再由法院来判决的。更何况,上法庭也不是件轻容易的事,自己不懂法律,就要雇请代理人,雇请代理人又需要一笔可观的代理费。如今的官司也不好打,那些法官是吃了被告吃原告,吃了之后还不一定满足,明里暗地里还要你送点。这样,被告送,原告送,案子不好判,只好看谁送得多,官司就让谁赢。现在法院里也讲究市场经济,并不像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公正、公平了。更何况中国的法律是些活的条文,这条这样用行,那样用也可以,都不违反原则。即使违反原则,法官硬要这么判,你也奈何不了。判错了,他可以将责任推到当事人头上,说什么你证据不足,不懂法律……,其实,老百姓打官司输了,输在“送”字上,怪来怪去只怪自己。所以老百姓一说起打官司就头昏、脑胀,自然而然,老百姓那些矛盾能不上法院的就尽量不上法院了。因此,害苦了我们的新庭长,一年到头,接过的案子还不到八桩。他也认为自己倒霉,到这个穷地方,居然连上告的人都这么少,上面给法庭定的经济任务又那么高。院里又有硬性规定,完不成任务,只发可怜的基本工资。上年度,孙庭长任务没完成,仅仅只领了基本工资。而且案子少,吃、拿、卡、要的机会也就少,额外收入自然也不多。所以孙庭长面对夏子明这块肥肉,怎么不想吃呢?

“好,你开票,我就回去拿钱!”夏子明经过孙庭长的再三劝解,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夏子明心里,他认为,这一千元钱只不过是自己预交而已,因为赢官司那是绝对的把握,到时不但能给刘成就一个下马威,还要他多折些财,何乐而不为?

“他妈妈的,谁叫他无缘无故打人,多折点钱,活该!”说完,夏子明径直走了出去。孙庭长看到夏子明阔步跨出房门的背影,偷偷地乐着,跷起二郎腿,不断翻弄着手里的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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