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那些事儿

过年、拜年是孩提时代最盼望的事。
       一到腊月，就掰着指头算日子，盼着、盼着年就近了。我是七零后的尾巴，能在我记忆里的年最早也得是八零年代中期的事儿了。
       那时的农村，物资还相对缺乏，乡里人都穷。虽说那时沿海已经开放，但出外谋生计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乡人的经济来源，就得靠猪栏里的几头猪。
       临近年了，乡人早就盘算好了，留一头过年，其它换钱。这卖猪钱用处可多了：开春的种子、化肥钱，小孩子的学费钱，过年给小孩的压岁钱……
       其实说过年，我那时的理解，就是从杀年猪开始的。那时的乡人，一年到头，猪肉是不曾多吃几回的；这一杀年猪，就能放开肚量吃肉。可每年家里杀年猪过后，我吃坏肚子的居多，这一年到头，萝卜、白菜吃着，猛一开荤，胃可真受不了。
       乡里人纯朴，这年猪一杀，可得给左邻右舍的吃点，让他们也开开荤。我的记忆里，那家的年猪要是杀得早，准得给我家用大菜碗盛点猪头骨和猪血之类的。你那别说，在那年代，就算是只吃了点猪头骨和猪血，晚上起夜次数定会少了些。
        真正的过年，那得从年二十九晚上的炆年关肉开始。我们那的年俗，年头、年尾都过，也就是年三十儿、年初一儿都过。
        年二十九，父母会一整天准备过年的事宜。火灶上的腊肉、腊鱼……除了过年该用的外，都得收捡入仓，不能“现家务”；家里也得重新打扫一遍，包括房顶的蜘蛛网；红火的对联也该贴上，预示着红红火火；祭天地、祖先用香的钱、炮仗都得准备……
        父母忙着，我们高兴着，因为过年了，走路都是蹦的；想象着丰盛的菜肴，好玩的炮仗，心里的那个乐，真的形容不出来。
        当锅里的猪头、猪脚炆好后。父亲又得忙着敬神的事儿，是茶三杯、酒三杯、香、烛各三、纸钱若干，先祭天地、后敬祖宗，当炮仗响后，一家人就围头火炕嗑吧着头骨和猪脚；其时，父母总叫我们兄弟俩吃多点，总说，过年是个宝，得吃饱……
       远处，炮仗声此起彼伏，这年在这炮仗声中拉开了序幕……
       年三十的早饭是蛮早的，菜肴也丰富，有鸡、有肉、有牛肉……但一般不吃鱼，这鱼得等到年初一再吃，预示年年有“鱼”；我们那的习俗，这也叫年夜饭，这叫过年尾，所谓，有头的尾，有始有终。
       照例，父亲会给我们兄弟俩每人两块钱压岁钱；给之前，总得说一段一成不变的开场白，大概是说，过年了，你们又大了一岁，我们又老了一岁；这钱给你们买点文具、纸张之类的必须品，好好学习，快乐成长。
        年三十儿，父母还得准备年初一的年夜饭。水是得担一罐子满的，按习俗，大年初一是不能担水的，要担，也得烧点纸钱“买”；菜肴得准备丰盛些，按习俗，大年初一是不能用刀的；地要多扫几次，按习俗，大年初一是不能扫地，要扫也得往里扫，那叫“聚财喜”；更让我记忆深刻的是，年三十那天，父母总再三告诫我们，说初一不能乱说话……
       年三十晚，照例，守岁。一家人坐在火盆旁，聊聊家常、嗑嗑瓜子……当然了，春晚是没得看了，那时的农村没电，更不用说有电视了……
        年初一的早饭更早，更丰盛，这才是真正的年夜饭。和北方的包饺子、吃年糕有得一比；北方人吃韭菜，意为“长长久久”，吃年糕，意为“节节高”；而我们吃鱼，意为“年年有鱼”，吃花菜，意为“发财”……
       父母准备好年夜饭，唤我们起床时更有意思；若在平常，通常就是大嚷：“懒家伙，起床，呷饭了。”而年初一，更具艺术性，母亲轻轻唤醒我，塞颗纸包糖在我嘴里，然后轻声说：“升起…升起…”
        吃完年夜饭，就该去拜年了，拜年有讲究，都是辈份小的先给长辈拜年。而且年初一不出远门，就在自个院子拜年，串完东家逛西家。
       我对拜年是向往的，一是可以要到很多的糖饼，二是若是那家长辈高兴，兴许还能要个块把、两块钱的红包……
        每次拜年我都打头阵，弟弟在我后面，父亲则在最后面压阵，母亲当然只能在家招呼客人了。我嘴甜，一下子叫着：“张爷爷，给你拜年…”；一下子又叫着：“李爷爷，给你拜年…”。
       叫着，叫着，整个院子就逛完了。兜里的糖饼装不下了，手里的瓜子也没地方放了……回到家，母亲总骗我说，这糖放在兜里，会长虫的，拿出来，我给你保管；说是保管，其实不然，那时物资少，过年买得糖不够了，骗我拿出来，也是为了支应着开销。自然，等我想起来，问母亲要时，自然也就没有了……
       拜年的另一乐，就是捡炮仗玩。那时，想自己拿钱买炮仗玩不现实，条件也不允许，要玩，也只能在堂屋里捡。来了拜年客或是给那家去拜年，总得放个五百响或是一千响的炮仗，炮仗刚一燃完，堂屋的烟气还没散去；我和几个小屁孩都蹲在地上，寻找引线没点着，或是点着一半就灭的炮仗……
        炮仗捡着了，就得玩炮仗了，这就更有趣了。偷大人一支烟，学大人样点着；胆小一点，把炮仗放在地上，点燃引线，然后“叭”地一声爆了；胆大一点，就点着炮仗往空中扔，运气好得话，在跟前一米得爆，不好的话，就在手指上爆……
      年初二至十五，都得拜年。走得都是外家亲戚，是走了这家往那家，是喝完那家吃这家。这年就是这样，走不完的亲戚，吃不完的流水席……
      多年后想起过年的那些事儿，无非是吃、玩、乐！
      吃，吃往常吃不到的东西……
      玩，走完东家逛西家……
      乐，是放完炮仗还有炮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