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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写作*

钟世华 2016-06-16 13:30 2


钟世华

 

 

在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中,小克利斯朵夫是个音乐天才,他连字还不怎么写得起来,却在他精通音乐的祖父一直期待他成为一个音乐家的赞赏声中,完成了几支曲子——这些曲子都快把祖父感动哭了。

祖父的感动很可能把一个天才的音乐家毁掉。“幸而他天性淳厚,再加一个从来不想给人什么影响的人的影响救了他。”这个从来不想给人什么影响却影响、救了他的人,是他那个对音乐“什么都不懂”的舅舅。舅舅一口咬定小约翰写的是“多难听”的曲子。小约翰哭着说,“为什么您要说他难听呢?”舅舅很泰然地说因为“它无聊,它没有意思”,“你写的时候,心里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干嘛你要写呢?”

“我不知道,”克利斯朵夫可怜兮兮地对他舅舅说,“我就想写一个好听的歌。”

“对啦!你是为写作而写作的。你为了要做一个大音乐家,为叫人家佩服才写作的。你骄傲,你扯谎:所以你受了罚……音乐是要谦虚,真诚。要不然还成什么音乐呢?那不是对上帝不敬吗?亵渎上帝吗?他赐给我们那些美丽的歌,都是说真话跟老实话的。”

对于每个“天性淳厚”的儿童而言,语文里的写作显然比音乐里的写作更具有普适性。问题就来了,我们这些一直想给人什么影响的人,在给学生作文什么影响呢?我们又是为了什么才要让学生作文呢?

我越来越怀疑,作文教学的目的——为提高写作能力而写作——的正确性。写作的确可以提升写作能力,但我们不是为提升写作能力而写作。那我们为什么要作文?在《我的作文,来自生命的天籁》中,我写道:

 

当然不是为怎样作文而作文,也不是为将来要作文而作文,而是我们此刻有话要说,是此刻我们心中有了想法、感受、意见、感情、冲动,而要作文。离开了这些东西,作文简直就是个毫无意义、极其无聊的东西。这种无意义与无聊的感觉,就如同让我们连夜赶写一个垃圾材料那样的滋味。

 

每一个儿童——至少是大多数儿童——都大概是要和小约翰·克利斯朵夫一样,在他生命的某段时间里,躺在草地上,担心一块小云马上就要被大云吞下去的。我越来越认为,儿童作文首先要把这样的敏感力、好奇欲、纯净心……纳入“作文范畴”——不管儿童的生活天地有多狭小,但这些来自生命的东西,比如一个稀奇古怪的念头、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个在成人眼里不屑一顾的神奇的发现……在儿童世界里,却多到让人无法预料的地步。这么多好东西总要有个储存的地方。而这个地方,除了大脑,最好的就是文字——当然图画、音乐也是很好的,但对于一般儿童,文字比图画、音乐更能轻松、自然地记录下这些东西。

通过写作将这些有趣的东西变成文字,同样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不要再另辟蹊径制造作文素材与作文兴趣,也不要再拔高,不要再提纯,不要嫌弃它并没有多大意义,甚至也不大讲究章法,总是有“意犹未尽”的遗憾,纯粹是原生态的呈现……这无论对于保护学生的想象力、发现力、敏感力、观察力、创造力,还是让学生养成干净、自然、健康的文风,都极为有利。

这样来看,学生作文同时还应该是保存儿童天性与生命本真的很好的文化手段之一,而不是恰恰相反,因为要“作”一篇正儿八经的“好文章”,而将这些好东西摒弃——甚至抹杀掉。

让儿童在作文里写下的第一个字就与生命牵手,不是苛求,而是底线;而一切作文技巧也都必须建立在生命基座上自然生长。理清了这些,我们就可以判定,一切为提高写作能力而进行的“习作训练”——包括扩写、改写、续写、仿写、根据命题或者材料写……都有多么荒唐。

越是想让学生写出好文章,学生就越写不出好文章。如果作文还可救,那么真正能够“救”作文的,是那个“从来不想给人什么影响的人”,而不是自诩最高明的作文指导教师——高再明的作文教师都是最蹩脚的老师。何况据我所知,很少有教师有意要将作文往好里教,而更多是故意往坏里教。

 



* 本篇最初发表于《湖南教育》中旬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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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乡巴佬

老师,我最近看了一个小段子:人为什么活着,因为来都来了。但我们为什么作文呢,因为来都来了呗!

247年前

舟子

何况据我所知,很少有教师有意要将作文往好里教,而更多是故意往坏里教。


哈哈!哈哈!哈哈!

327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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