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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说俺家乡好

守望者唐俗 2020-10-27 19:26 1

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这是林徽因《你是那人间的四月天》中写过的句子。人生一世,总有值得回忆的往事,或美好或忧伤或不堪回首。披着情绪的花,它会影响你一生。 ——题记

四十年前的一个冬季,我离开家乡武冈,独自一人去山东烟台的蓬莱县提取机器设备。因为第一次去时,很不习惯那里一天三餐不是馒头稀饭就是面条的生活,所以这次临行前老娘嘱咐我自带了二十斤大米。我在长沙买了通票,途经徐州直达青岛再转烟台。

抵达青岛时已是凌晨一点,出了车站,寒风刺骨,吹得全身一阵哆嗦,我肩背旅行包手提大米,可恼的是包不堪重负挤开了一条线,大米撒了一地。此时,迎面走来几个带红袖章上年纪的老人,他们询问我说:“你去哪里?”我说从湖南来,出差去烟台蓬莱!他们关切地说:“去烟台的火车还有几个小时,到烟台后还得转乘汽车,我们是退休工人组成的纠察队,我们可以带你去我们那里休息下,帮你缝好口袋,明早再来唤醒你好吗?”我自然回答说:“好!”当我们一起路过一处医院门前时,我瞥见候诊大厅灯火明亮,有坐着睡着的几个老人妇女小孩,我想叫他们停车,或许这里更安全,但我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即使有了这个念头最终也没叫出口。

几分钟后,他们告诉我说到了。原来这是辆报废的公交车改装的办公室,也是他们的临时休息处。疲倦的我斜躺在长木椅上,很快进入了梦乡,仿佛又回到了家乡那不宽的四牌路三牌路大街,老母亲站在自家低矮的木门前一再叮嘱:“去到外面,最重要的是安全……”睡梦中,他们叫醒了我。米袋已缝好,他们用三轮车送我去火车站。站在火车站广场,我挥手与他们告别,萍水相逢,素味平生,山东人质朴豪爽热情的性格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此时,只有广场袭面而来的海风挟带着咸的涩味吹进我的眼帘,心中充满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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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烟台,我出站就直奔商店,拨开那重厚厚的门帘进入商店,才感觉到家的暖烘。花了一个月工资,迅速地挑选了一双毛皮靴套在脚上。在通往蓬莱的汽车上,我把旅行包紧紧地抱在胸前抵御寒冷。皑皑白雪一望无际,没有山,那是有别于南方冬季的情景:道路覆盖着白雪却是十分平坦而宽敞,两旁的杨树白桦树整齐排列,指引着各种车辆奔驰远方。在旅馆,只有寥寥几个远道而来的南方客人。服务员拿来一些烟煤,教我生火烧暖气。白天,我把大米交给厨房与馒头一块蒸熟;夜里,冷清的旅馆让我心生寒意和怯意,担心坏人入侵。我用多余的一张床抵住门,并且在睡的床头准备了几个空啤酒瓶……

等待机器设备制造完工,还需二十多天,骑着租来的自行车,我去过县城饭店,去过海边集市,了解到他们当时的劳动日一天值七、八元,而我们的乡下农民一天出工不值一元。我知道了沿海的富足!去过蓬莱仙岛,登上蓬莱阁,我见到到了浩瀚无边的大海,见到了久已神往的“八仙过海”的遗址,见到了祖籍安徽出生河北的爱国将领冯玉祥所提的“碧海丹心”四个浑厚苍劲的大字,我能体会出他当时的心情。身处异乡,第一次独自远离家乡,面对大海,对家乡的思念油然而生,心中泛起阵阵涟漪……

腊月27日凌晨五点,我提着行李,站在制造厂所在地的公社门前,远远望着公社书记跑步到来。他对我说:“我们真是被你感动!决定派三个司机轮换,日夜兼程,争取大年初一前回到你的家乡,只是要委屈你了,你只能坐在货箱,三天两夜,不知道你能否坚持得住?”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没问题!”

那一年,美国与台湾正式断交,祖国正在孕育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一年,我二十二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高中毕业后参加工作近五年,一腔热血,积极努力工作,不惧艰辛,一心向往着美好的未来。我们从崎岖的大别山一路颠簸下来,经湖北咸宁行驶在307京广线国道,厚厚的水泥路,已被南来北往的超载的重型货车压得成石榴般的开裂……第三天凌晨我们终于到达了与武冈临近的高沙,我让车停了下来,我自豪地对他们说:“你们看看,南方的山水是不是比北方的风景更好看!虽然在冬季,依稀还是可以看到山青水绿!”然后,我郑重其事地对他们说,

通往我们县城的大路还有四十公里,我们从这小道插去要近二十公里!其实,通往县城的路只有这一条唯一的柏油路,但我不想让他们感觉我们的县城国道还比不上他们那里的乡村公路,谁不说俺家乡好?于是,我替换在驾驶室引路,路过一片熟悉的田野,离家越来越近,从迎春亭入东门经乐洋路左转直行千米,我指着唯一保存完好的古城墙,指着高高的古城楼(现为宣风楼,武冈十景之一)自豪地说:“你们看,这就是武冈!这就是二千多年前立都的“武冈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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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三十,我平安回到武冈,回到家。见到母亲消瘦了一圈,我心生愧疚,母亲日夜牵肠挂肚,甚至和父亲一起跑到局里问领导要人!责问他们为什么工厂这么多人,为什么独独派我儿子出差?为什么一去就是几千里?可是这一会,母亲难得一次的喜笑颜开,用白米饭家常菜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那个年代,几乎很少有私家饭店,饮食服务公司几家熟悉的饭店,也因为年关停业关门了。

忘记是谁说过这样一段话:回忆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生活在过去,存在于现在,却能影响将来!

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我们的企业也面临着重重危机,只有创新才是唯一出路,我们选择开发了新的项目。一九八一年春天,作为技术科长,我随来厂指导的孙师傅一起奔赴上海,找一位上海的余工,共同商议制造新项目前道工序所用的小样机。孙师傅上海浦东人,背有点驼,年龄不到六十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十分健谈,人也十分精明。他一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阿拉是上海人!”(上海人将“人”字读音为nin音)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回此话时,嘴角一定是飘过十分闲适和自得的神情。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说:“上海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你去走走就知道了。不过,上海人有个习惯,客人来家,必定会备有茶水糖果,如果主人请你吃糖,你一定不要用手去抓”我问为什么?他说:“那样,人家会以为你是小地方来的,不懂礼貌!”我不禁掩嘴发笑,想起来江浙一带原来有民俗风情,就是将竹丝做成面条,作为贺礼的习俗,除了节俭,当然也有随来随去方便!他还说:“你初次去人家,不能空手,一定要带点礼物,否则,人家会很不高兴。”

出了火车站,我们乘公交车到了外滩。下车后我环顾四周,孙师傅猜到我的心思说:“不急,我们转车去到浦东再说。”当时的浦东尚未开发,街道不宽,宛若家乡今天的老城区石牌坊,不过,街道两旁树木成荫,商铺一家挨着一家,甚是繁华。孙师傅步履匆匆我紧随其后,在一处商铺门前,孙师傅招呼店家,我见柜上摆满烟酒糖果,便上前挑选了几样,又足足花去了一百多,那时一月的工资也就差不多,好在可以报销。回头看见孙师傅与熟人在聊,我突然想到,孙师傅若是穿了长衫,一定是“孔乙己”的模样,不由一阵快意涌上脸来……

孙师傅的家没走几步就到了。他的家住在临街的铺面二楼,一家六口就挤在这不足六十平米的小阁楼,三十九年过去,依然清晰地记得,他家的所谓卧室与客厅其实就是约五十平米的房间,里边摆放着两张高低床,靠门的空间有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四周是一些不起眼的家具和杂物,孩子们有的斜躺在床上,也有迎前接过孙师傅的行李箱,唯独不见女主人,桌上没有糖果,也没有谁向我递上茶水。见此情景,我不禁嘀咕,上海人家也不过如此,还抵不上我家乡县城!

告别了孙师傅一家,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到了傍晚,我乘了来时的公交,驶过黄浦江,我立足外滩码头,电影中的情景一一再现,却没有今天的黄埔江畔,上海外滩—东方明珠,夜色迷人!我想象的是南京路上,此时应该是霓虹闪烁,令人眼花缭乱。但当时掠过的却是家乡的夜色,仿佛看见闪烁不定的街道路灯……正所谓“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返回的路上,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很不愉快的事情。为了明天去见余工,我特意提前下车,沿路找了一家理发店,我要整修一下发型。理发店生意很好,一位四十开外的师傅迎了上来,坐上转椅,他给我系上围裙,然后摸了摸我的头发,问我说要不要焗点油?虽然我当时不懂“焗油”是什么,也不知道焗油要多少钱,但口中却说:“为什么要焗油?多少钱?”“焗油能让你的头发又黑又亮,不贵,只要二十五元。”他说,我头皮一阵发麻,天呀,二十五元,这可是我一月工资的四分之一,整整是我平常理发的五倍!但我还是迟疑地说:“焗吧!”

当时,在我看来,焗油是一个新奇的事情。师傅在开剪的时候,似乎对我的迟疑不满意,于是问我:“小伙子,你是湖南人吧?”我回答道说是,他又问:“湖南是不是很穷啊?”我微微一怔,立马回他:“何以见得?”并回头看他。他嘴角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说:“我去过天安门,湖南人在北京当兵的多!”我冲口一出反问他:“你知道毛主席是哪里人?”他回道,当然知道,他老人家就不是你湖南人吗!我立马起身高声地对他说道:“不剪了!我是穷,付不起这个焗油的钱,但我要告诉你,为什么北京湖南当兵的多,就是因为毛主席是湖南人,保卫北京,他不相信我们湖南人,难道还相信你上海人?”

此时,隔壁老师傅插言一句:“我们不谈国事,小伙子消消气,把发理完!”最后,我坚持理完发但不再焗油,起身匆匆离去。走出店门,我回头望去,所有的客人师傅望向我,给我理发的师傅更是无可奈何般的神情低头不敢看我。

若干年后,我南下深圳谋求发展,应聘成为一家中外合资企业的中方代表,公司的副总是位女性。在一次聚会上,我问这位生长在湖南却嫁给上海人为妻的副总,为什么上海人总是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她莞尔一笑,上海男人小气!但她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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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和青春伴随着故乡度过,在青春的记忆中保留有无数美好的回忆。在成长的道路上,我不停地行走。在几十年的人生旅途,去过祖国的大江南北,领略了北国的风光西域的风情;去过天堂般的苏杭也漫步在成都的“杜甫草堂”;从重庆溯江而下武汉看三峡壮丽沿江风光;当独自徘徊在四季如春昆明樱花道上桂林的漓江山水,品尝“过桥米线”“桂林米粉”,我依然想起我的故乡,故乡“南门口的炒粉”和“贡品卤味”

从青春期走来,一晃就是四十年。因为工作,我长途跋涉,辗转东西南北,一年出差二百多天,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有人问起家乡,我都自豪地告诉他:我是湖南武冈人!而且从不说我是湖南“邵阳武冈人”!哪怕他错听成“武汉钢铁厂”的武钢!

那个父辈世代生活而生你养你的地方,无论繁华富饶或是贫穷落后,无论你走遍天涯海角,无论你客居异乡从此不再归根,你都一生不能忘怀,因为那是你的故乡,你会保留着记忆的梗,你会适时的赞美讴歌它,你会维护它的尊严,你会掩饰它的不足,你会抵御任何对它的欺辱和鄙视;而且,这种情绪的花朵一直开在我的心底,并随时绽放。

这一切,至今已经全部释怀,年少的冲动与幼稚荡然无存,不再有争强好胜,不再有那份不该的虚荣。事隔多年,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不出门身不贵”也明白了白居易的《琵琶行》诗中的“商人重利轻离别……”道理。但我似乎也更明白那首成龙唱过的歌:国家,我爱我的国,我爱我的家…一玉口中国,一瓦顶成家……在世界的国,在天地的家,有了强的国,才有富的家……国的每一寸土地,家的每一个足迹,国与家连在一起,创造地球的奇迹!”

改革开放四十年,我的家乡也与祖国各地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老城区。我已不熟悉路了,这个熟悉而陌生的武冈故乡,没有了所谓的“武冈地处湘西南边陲,自古商贸繁荣,交通便利,连接三省通衢……”溢美之词,而是真正有了“武冈十景”美丽环境,交通四通八达,拥有了“武冈机场”,有了直通湘北的G59新-武高速公路,“C60”沪昆高速也即将扩容,连接祖国的西南各省,武冈高速公路进出口连接邵阳长沙,直通京港澳高速公路;路面从四十年前的八米十米扩充到最宽二十六米。家乡的变化超出了我的想象,城内红绿灯尽管不尽人意,以至于那一年我开车回到家乡,被罚违规四百多元,我并没介意!离家的日子前后相加差不多三十年,但家乡的焕然一新使我心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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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冈城市商铺林立,各色霓虹灯广告招牌吸入眼球,规划布局合理,市容整洁卫生;每当夜色降临,隍城一带灯火透明,广场人声鼎沸,十分热闹!一派祥和宜家宜居的气象,人们脸上无不洋溢着幸福喜悦……

看着家乡的巨变,我不由心生感叹:家乡的变化只不过是祖国万千城市变化的缩影,当中华民族崛起,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的心胸也变得更博大,更宽广;不出门,在家言小家,怎知泱泱大国地大物博;出了省,湖南也是你家乡;但对世界而言,中华大地却是世界华人的永远的故乡。

“人生恰如三月花,倾我一生一世念!”青春的记忆虽然变得久远,但人生披着情绪的花依然袅娜娉婷将伴随我一生。我爱故乡,这是我的初衷,但我更爱中华大家庭!无论身处何方归属哪里,祖国永远是我们最美好的家园。谁不说俺家乡好?已经不是青春的印记,不仅是那个时代的歌声,也是普天之下中华儿女共同发出的强音!

作者简介:

唐启忠,字施谋,网名守望者-唐俗,湖南武冈市人;从事企业高管二十余年,退休定居广东虎门木棉岛。寒林陌舍,以茶会友;钓鱼下棋茶为乐,学诗学文学书法;耐得寂寞守本分,行得春风望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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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老虫

山外有山,楼外有楼!故人文字果然了得!

3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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