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杂记（三）：斑马线、小G与农信社

2014年1月28日   天气：晴   

家乡城镇化的发展路径，与其他小城市没有什么不同：其一，通过大规模的征用农田，建设所谓的新区，然后将政府各部门从老城区迁移，在新区修建欲与天安门广场媲美的市政广场（后多因中央八项禁令改成市民广场），围绕着市政广场，则大量的进行房地产开发；其二，通过征地，在原来的城郊划一个区域，将老城区原有的企业迁移到此区域内，美其名曰“经济开发区”，与市政新区一样，开发区周围，也是星罗棋布的各楼盘；其三，还是通过征地，修建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宽阔的城市市政道路，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通不了的路，然后在市政道路两旁进行房地产开发、旧城改造与步行街建设。县城的城市化道路为乡镇提供了方向，纷纷效仿之！于是，我们在各级政府的发展规划中，阅读到了宏伟的蓝图：集镇经过几年的发展，要建成能容纳几万人的小城；小城的下一个五年计划，就是要建成区域性枢纽或中心城市；各地级市也不甘示弱，纷纷以副省级城市为目标；而省城更不甘落后，提出要在某某年，建成国内特大城市；特大城市的目标，毋庸讳言，则是大步向国际化大都市迈进。据《南方都市报》报道，全国667座城市中，有182座提出要建“国际化大都市”，占总数的27%。数年前，国内一座欲建国际化大都市的城市，更是从南方引入300棵大榕树，要在市区内建“榕树一条街”，结果第一年是“绿色一条街”，第二年是“黄色一条街”，第三年是“枯树一条街”，第四年就变成了“死树一条街”。

经父母官多年的励精图治，家乡小城升级为湘西南中心城市的发展目标已初具雏形，用不了多久，“宝庆府”就将迎来它伟大的复苏！对于家乡城市化发展的成果，我当然是需要好好的去品尝、分享的。在父母的引领下，我们仅用了5分钟，就已经身处中心城市的核心地带。之所以能称之为核心，是因为马路的对面就是新的农贸市场（城市的集市），而市民广场近在咫尺，电信大楼、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等国企、新的检察院、法院等主要政府部门的办公大楼近收眼前，全新的洞新高速入口一目了然，省道竹城公路从东向西流淌，在核心地带，则成了双向六车道、画着各类交通标志与指示牌、安装着高高耸立的霓虹大灯、两边高楼林立的市府大道，一点也不比我工作的“小渔村”差到哪里去。

刚步入斑马线，正在想着后悔没回家乡工作，远远的见一辆越野朝我们疾驰而来，刺眼的眨着眼睛的闪烁灯将我的后悔一扫而去，车到身前，我才看清是一辆“揽胜”，从车窗探出一个挂着粗硕金项链的脖子，朝我们方向怒吼：“没看到有车过来啊，你不要命了，想找死！乡巴佬！”我顿时愕然，本能的想回复一句，却没等我开口，“揽胜”已经淹没在滚滚车流中。我一时想不明白，就因为天气实在太热，我们这次回老家没带上夏天甚至秋天的衣服，将就着穿上了劳动人民的工作服，我就成了“粗硕金项链”眼中“不懂”交通规则的乡巴佬？！对于穿着，我们一家人真的不太讲究，一直认为只要是干净、不是很旧、没褪色就没问题。在南方各地，真正的有钱人从来是不显山露水的，他们大多对短袖、短裤、拖鞋有着独特的偏好，就连座驾也酷爱“飞度”，但他们办宴席请客却从来不收礼钱。在他们的感染下，我们工薪族的穿戴就更不起眼了。到是在内地许多的小城，各种国际品牌的衣服、鞋子、皮带、提包将已经富裕起来和正在步入富裕阶层的人士密不透风的包裹着。

提到提包，这让我想起了早上从我家门前经过，见我回来，在我家小坐片刻的小G。小G比我小几岁，孩提时代在狮子水库放牛，没少受我们“欺负”（我们几个年龄相仿的坐在一起“升级”，小G则负责放牛）。可能是被我们“欺负”多了，小G读初中时，便开始在三中校园内欺负其他人，最终初三没读完，就被学校下达了回家种地的通知。对于这些，我其实是有责任的。前年秋天，小G与他的一伙运砂土的伙伴开着几台豪车到南方来玩，东莞自然是要去的，因为都说那里是男人的天堂。澳门肯定少不了，家乡小城的玩法早已令他们厌倦，一直想与国际接轨。小G因临出门仓促，没有办理通行证，孤独留在“小渔村”的小G通过我老兄联系到了我。无论如何，我是要好好接待下小G的，毕竟心里还有愧疚！我能接待的方式无非就是开着一辆破车带他欣赏海景、去市内各公园遛达遛达，找一家家乡菜馆，吃个便饭，混到天黑，直到他的朋友们从澳门铩羽而归，一群人重新折返回东莞后，我的接待算是结束。对于我“耗费”这么长的时间陪他，小G是心存感激的。故我回到老家，小G见到我，自然是要进家门聊聊！小G嘴巴特甜，张口闭口“×哥”的叫个不停，年纪大的村民不大喜欢他这种行事方式，但在社会上却特别吃香。依靠这张嘴与豪爽的性格，小G也不再运砂土了，而是成了新农贸市场老板的座上宾，替老板管理着大大小小的商铺，与老板称兄道弟，年前也换了一台四轮驱动的福特翼虎SUV。自然，脖子上的粗硕金链与手指中的好几个金环是少不了的。也许是为了感谢我在“小渔村”对他的接待，小G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红包硬塞给我父母（红包后来父母给了他小孩）。小G的手提包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这包包是LV的吧！”小G一听我提到他的包，煞是自豪，说：“库奇，老板从新加坡带回来送给我的！”对于手提包，我是从郭美美那里知道LV的，只知道LV这品牌，从没听说过“库奇”。小G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是土鳖，补充说，“库奇比LV更贵，这个包5000多呢！”谢谢小G让我知道了“库奇”。

不说小G了，继续走我们自己的路吧！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一来是体会下西南中心城市的城市味道，二是还有件正事要办：回家乡之前通过网上银行给父母汇出的过年款，过去整整一周了，父亲跑了农信社N多遍，柜台的MM都告诉他款还没有到，而网络显示，这笔款项并没有退回来，并且显示农信社已经入账，这令我甚感纳闷，钱虽不多，但对于我与父母来说，如果丢失这笔款，也足够难受好久的了。于是我将网络相关页面拍照，欲与MM对质，想让她给一个合理的很受用的解释。过了斑马线，跨过几个台阶，就进入了农信社，里面存取款的客户并不特别多，MM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在给客户办理业务，看得出来，MM是那种在电视上可以看到的那类可以一心两用、甚至多用的人：一边回答主持人提出的各种问题，一边进行着其他多项游戏。父亲很不好意思的将存折递进去，MM瞄了一眼：“不是上午才来过吗？”，但还是不耐烦的将存折放入机器中，不到10秒钟，机器就将存折吐了出来，MM扫了一眼，冷冷的说：“没到！下一个！”。我欲拿出手机中的图像给她看，没想到她心领神会，业务非常的习惯，手一指：“找领导！”领导毕竟是领导，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只见他仔细的核对着图像与存折的账号以及图像上的内容，翻了翻存折，问父亲：“存折上1月18日这笔款是哪来的？”我一看，这笔款正是我在网上汇出的数目。原来，钱在我汇出的第二天就早已到帐，而我是在钱汇出后的第四天（即22日）才告诉父亲我给他汇了这笔钱，父亲在18-22日之间，曾到农信社取款，那时那笔钱已经显示在他的存折上。故而后来父亲去了多次农信社，MM和父亲都没有察觉，乌龙一场！我连忙向领导陪着不是，领导大度的一笑，“钱没丢就好！”

正在释怀之际，一中年男拿着一纸条，在营业厅内焦急的转着，问了多个人，看来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中年男子走向我旁边留着时尚发型的男青年：“用下你的电话，好吗？我给钱！”一边将10元钱掏出，原来他是想打个电话。时尚男既不拒绝，也不答应，而是指指旁边无聊正在手机上玩游戏的保安。保安正在“攻城”，自然不愿功亏一篑，头也不抬的说：“你到外面找找，看有没有公用电话！”这年头，连春婶都有手机，公用电话哪还有生路，早就销声匿迹了，况且，附近有没有公用电话，保安自然比中年男更清楚。结果可想而知，中年男在外面转了一圈之后，失望的回到了营业厅。见他那神情，我将自己新买的手机递给了他。中年男如获至宝，对照着纸条上的号码拨打起来。在他拨电话之际，时尚男附在我耳边：“盯紧点，小心上当！”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整个营业厅的人，包括保安都不愿借给他手机的原因。确实，这些年，发生借故借手机，边打边以“声音太小”或“嘈杂听不清”溜到外面，一不留神，拐走手机的骗子多有报道。难道我今天就要亲眼目睹了！？想到这，我也提高了警惕。只是没等我警惕完全提起来，中年男已经将手机还给了我，只是说了声：“怎么没人接啊！”待中年男走出大厅，时尚男又开口了：“是不是打了国际长途，你看看！”我心一紧，赶忙翻到记录，还好，时间显示，刚才就一电话，而且是家乡的固话！

也许，多一些文明，少一点粗暴；多一些礼让，少一点争抢；多一些低调，少一点炫耀；多一些理解与信任，少一点猜忌，营造与城市发展相吻合的现代文明，这恐怕是软环境还停留在农业文明的现代城市需要长在今后一段很长的时间内需要去深思、探讨与创新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