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岛回来后，人就变得消极起来。再说“人不走运卵生疮”，在青岛又把身份证、毕业证给丢了，想出门也得先补好证件再说。
窝在屋里剁剁柴、看看牛，三个月后身份证也就补办好了。有消息传给父亲了，厚炼在北京拉了个装修队，自己当老板。这样，也就顺理成章地去了北京。
厚炼的装修队在北京石景山区首钢附近。说是装修队也就厚炼两公婆、他小舅子两公婆四个人，加上我也就五个人，然后租个房子在五颗松附近的城中村——大王庄。主要是揽些私人家的活，那家旧房子要翻新、那家要装扇门、那家要改个厕所、那家要包个门、那家要换个灶台、那家墙要刮白……只要是活都会去做；没事做的时候会去北京街头摆上一把手锯、一把刨子、一把灰刀，用硬纸皮写着：“木工、泥工、电工装修，价钱公道，欢迎致电13858585888”。
去北京西客站接我的是他小舅子谢老二，坐上去石景山的公交车到大王庄已经是下午了，也就没有去工地了。厚炼刚揽了首钢生活区120平米的装修，这个月有得是事做。
第二天去工地。一看，三个房间和客厅内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装修材料和装修工具：地板砖、墙面砖、十八厘板、十五厘板、十厘米板、八厘板、五厘板、三厘板、石膏线、榉木板、木线条、木方；红电线、白电线、黑电线、白底盒、黑底盒、单控开关、双控开关、三控开关、四控开关、两孔插座、三孔插座、五孔插座；气压机、钉枪、电刨、电锯、切割机、刮刀、灰刀、冲击钻、电钻、电锣刀……
我第一步工作就是用冲击钻、锤子、钎子打线槽和底盒孔。我们做得是旧房翻新，没有预留线槽和底盒孔。而北京的房子为了抗震，墙壁全是混凝土结构，打起来难度可想而知。三房一厅，共有三十几个底盒孔及长短不一地各种线槽。先确写好位置，然后开工，日立冲击钻形似冲锋枪，足有五公斤重，打开开关，钻头“突突”往混凝土钻，房间刹时扬起灰白色地灰尘，半个小时下来，整个人就只能看到两只眼睛碌碌乱转，人早就变成白人了。
干这活得有技巧，先用冲击钻在既定路线上打两排孔，然后用锤子、钎子把里面的混凝土抠出来。这叫“冲击钻打洞，然后锤子、钎子搞定”，这活干了一个星期，每天下班后头发洗两次还有白灰，鼻孔抠出来的是白白的泥桨，吐出来的口水全都是灰。幸好，每餐都有猪血吃，要不，说不定得“肺癌”了。
第二步的工作就是跟着厚炼学包门。这包门是有步骤地：一、用冲击钻在门框的四周每隔十公公打一个小孔；二、按需要锯好包门框所需的八厘板；三、用小木条填满门框四周的小孔；四、用气钉枪把木板固定在门框上。五、用掉砣校正刚包好地门框。六、按尺寸用介刀割好所需的三厘榉木板。七、刷好万能胶。八、贴好榉木板。九、封好木线条。
当然了，这些事我是做不来的。打冲击钻、刷胶水、递工具才是我做的杂活，不过这门框要包好，功夫得做细，这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做好的事。
第三项工作就是帮忙打下手贴地板砖、墙面砖。谢老二是泥水工，贴砖是他的事。我就和点砂桨，这贴地板的砂桨有讲究，水泥和着河沙不能太湿也不能太干，和好后用木方赶平；然后和点纯水泥桨枺在地板砖后，然后再轻轻地打实。贴到角落里，大砖放不下去的时候，切砖的活也是我的，这也是个技巧活，你得先用铅笔实地比画，然后标上去，然后用切割机来切。
再下来，放线、刮墙、刷墙；做门、包窗户、装开关、装插座、装灯、清垃圾；反正什么活都干。
收工后。喝点小酒、打点小牌；或是出外面压压马路，看看首都的美丽夜景。日子还算充实。
要不是这件事的发生，或许我还在北京，或许还在装修。
大工地完活后，事就少了。一天，厚炼一下子接了三个小活：包一个门、换一个灶台、改一个厕所。
包门是厚炼做的、灶台是谢老二干的、打厕所当然是我的了。
大清早，带着锤子、钎子就去了老板家。那是首钢最老的住宅区了，还是那种红坯房；厕所内的设备都老化了，铸铁的下水道也早就锈迹斑斑了。抡开大锤开工了，砸了这个、砸那个，然后用垃圾袋装这些瓷碎片。这下，意外发生了，我左手的无名指被瓷片划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
好心的老板立马送我去医院包扎。在公车上，我身上夹杂着汗水和厕所内的异味，车上的北京人一个个捏住鼻子，闪之不及。
“民工、民工，好糗、好糗”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
到了医院，医生开了些消炎药，叫护士消毒、包扎。我一进去，美丽护士纷纷大嚷：“味道好浓、味道好浓”，然后纷纷离去；最后，一位好心大婶护士帮我包扎了，不过还是屏住了呼吸……
回到大王庄，我一句话没说！不顾厚炼地苦苦挽留，背上行当，离开了北京。
别了，北京！
别了，首都！
走之前，给父亲一个电话。父亲问我不做的原因，我想了想，说：
“北京太冷，我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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