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是那一次回家

     看到人网有奖征文的主题“回家的路”，不由得想起十七年前的那次回家，想起过去的那一幕，我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十七年前的那个寒假，我从大学放假回家，正逢爷爷患病。两天后他老人家就离开了我们，全家笼罩在悲痛之中。丧事纷繁复杂，父母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举丧期间，成天哀乐不绝，锣鼓喧天，爆竹声声，叫人无法入眠，母亲四、五个晚上都不曾合眼。

    一天晚上，又来了一起吊唁的队伍，我们孝眷赶紧到马路上去迎接。大家正虔诚地低着头跪在地上，突然，一个大爆竹在我左耳旁边炸响。顿时，我的头轰的一声就像要爆炸一样，只感到四周一片訇訇混响，眼前金星乱冒，仿佛整个世界就要离我而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懵了，痛苦地在人群里寻找着妈妈。在屋里，妈妈见我痛苦地捂着耳朵，赶忙走过来，只见我左耳边的缟布被爆竹烧出了一个大洞，鲜血从耳朵里直渗出来，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大家赶紧叫来当医生的小姑，但在这交通与医疗条件都很差的小山村，她也无能为力，只好等到天明再去城里医院诊治。就这样，我啜泣着捂着又痛又响的耳朵捱过了一个漫漫长夜。妈妈又为我担心得一夜未眠。

    因为父母抽身不开，第二天我只身一人进城治耳朵。医生帮我把污血清理了，消了炎，开了药。可是耳朵依然疼痛轰鸣，医生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能忍着。在城里住了两晚，我只得勉强回家。从武冈坐车到了邓家铺，就得转乘开双牌的。我正等去双牌的车，村里一个大嫂看到我，赶忙说：“你还不赶紧回家，你妈生病了，在家又哭又闹的。”我大惊，忙问：“我妈妈一向好好的，怎么会呢?”她说：“你妈为你爷爷的丧事操劳过度，又极度担心你，见你迟迟没回家，忧郁过度，凑在一起，就急疯了。”我顿时如五雷轰顶，心急如焚，归心似箭，迫不及待跳上一辆又旧又破的客车。可是苦苦等了一个多小时，才陆陆续续上来了几个人。我在车里度时如年，那司机却为了多载几个客，竟稳如泰山坐在那里，迟迟不肯开车，直恨得我咬牙切齿，却只能干瞪着眼。又煎熬了好一阵，车子终于缓缓起动了。坐在车上，想着比我还要痛苦百倍的母亲，我的眼眶不由得盈满了泪水。

    车子到了双牌又终止了。看到一台手扶拖拉机开过来，我以前从来没爬过车，这下却不顾一切地蹿了上去。车子有一位爸爸的同事，一见我竟吓了一跳，问我是不是病了，脸色怎么那么惨白。我说是急的。车子到了大坝又停了，我只得飞跑着回家。一路上，我完全忘记了耳鸣与耳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汗流浃背，心里一个强烈的愿望在呼喊：“快点见到妈妈，快点见到妈妈。”

    回到家里，母亲正在哭着喊着要冲出去找我，被几位婶娘拦着。见到母亲，我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扑上去和母亲抱成一团，大声地哭嚷着：“妈妈我回来了，你看，我是你女儿春萍……”神志不清的母亲本来认不得人，见到我后却一下子认出来，停止了哭喊，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一个劲地说着：“春萍，你回来了呀，春萍，你回来了呀。”母女俩悲喜交集，令人动容。

    后来听人说，我去城里后，妈妈不时地站在我家的楼顶上，向我回家的路上张望，看到一个路过的人，就问看到我没有。别人要是说没看到，她就破口大骂，说那人害了我，害得我震聋了耳朵。不知情的人被妈妈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一向和气，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不讲理了？哪知妈妈已病得很厉害了。后来爸爸和我们总结妈妈生病原因时，都后悔太疏忽，她连续四、五天未眨过眼角，失眠引起神经衰弱，头疼欲裂，早就有了生病的迹象，我们却没有想起去关心她；加之我的耳朵坏了事，雪上加霜，让妈妈又添忧愁，更加无法入睡，加重了病情，导致了后来的胡言乱语。幸好后来吃了一些镇静的药物，睡了几个好觉，妈妈才彻底清醒，性格又开朗起来。

    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想起那一次回家，虽然邓家铺到家里只有三十里路，我却觉得这是我走过的一段最长的路，这一切的一切一想起来依然让人震颤，我也懂得了什么叫母女连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