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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吃烧烤

黄三畅 2020-09-14 09:49 1

那些年吃“烧烤” 

文/ 黄三畅 

少小时代在山上砍柴或看牛,常搞烧烤。

烧烤的是“野味”,有多种,其中有一种叫栗树虫。

栗树虫藏在栗树的基部或根部。它啃噬栗树的皮或老朽的根,然后屙出黄色的粉末状的屎。看见哪棵栗树旁边有那种东西,就知道树的基部或根部藏着它们,于是我们就用刀尖戳,很快就可戳出一条或几条白色的栗树虫,大条的有食指大、约食指的三分之二长,肉巴巴的,微微蠕动着,很淡定的样子。戳出多条了,我们就找一个远离柴草的空坪生火,把栗树虫埋在火子灰里烧,或者一条一条穿在细木棍上,放在火苗上烤。不一会儿闻得有香气了,此时就熟了可以吃。火候掌握得好的烹调品,是焦黄色,还可以看见冒出微微的油。吃的时候,要把头部掐掉。放在嘴里品尝,软嫩,有一点点酸,还要套用一句话,叫油而不腻。真的呢,有一点吃煎得差不多的猪板油的感觉。可第一次,这样的美味我不敢吃,或不愿意吃,是虫子啊!虫子怎么能吃?伙伴们劝我,又故意嚼得吧唧吧唧响,看他们吃得那样津津有味,我也就动了心,先捏一条,去掉头部以后咬一小截,嚼,觉得味道确实可以,就把一大截都送进口了。

栗树虫,大栗树、小栗树里都有,把它们戳出来,还有利于保护栗树,我们起了啄木鸟的作用。

另一种“野味”是油蚱蜢。要吃,一般是吃雌的,雌的比雄的形体大,又肥胖些。大的也有拇指大,和拇指差不多长,油绿色,捉在手里,还真有油腻的感觉。也比较容易捉,它爬在庄稼叶子或草地上,出其不意就可抓获。雌油蚱蜢也会驼着雄油蚱蜢飞翔,但终究飞不远,落下来就可以捕获。当然也不能生吃,要和栗树虫一样地烧、烤,烧、烤熟了,翅膀和几只小腿是烧掉不见了的,但还要把头部和尾巴去掉——尾巴,捏着是肉巴巴的,里面其实是绿色粪便。油蚱蜢吃起来没有酸味,反有一种微微的甜味,也比栗树虫香,也有油煎过味道。

我因为先吃过栗树虫,所以对油蚱蜢一开头就不排斥。还因为它们吃庄稼叶子,所以吃它们时还有一种报复的快意。不过,也有不愿报复的人,说看见别人吃那种东西就想呕。记得有一次,我和几个伙伴把捉到几只油蚱蜢烧好了,一个叫桦子的对一个叫娟妹的小姑娘说:“娟妹,吃油蚱蜢么?”娟妹连连摇头说不吃——她也是不吃栗树虫的——桦子就朝另一个叫榆子的眨一眨眼睛,桦子就从后面把娟妹的头抱着,娟妹就大声喊“放开我”, 榆子就把一条烧好的油蚱蜢塞进娟妹张开的口里,然后把手掌按在她的嘴巴上,使她吐不出来。折腾了好一阵,两人才放开她。可怜娟妹又吐又呕,又哭又骂。桦子说:“是为你好!你太瘦了,要吃点补品!”

不可预料的是,后来桦子和娟妹结成夫妻,生活困难时期,娟妹有时也弄一些栗树虫、油蚱蜢给桦子吃,但她自己还是不尝。

还有一种“野味”是螃蟹,我们村后的小溪里有。很容易捉到,翻开浅水里的小卵石,就可能发现,它也想爬走,但虽然有六只脚还有两只钳夹子一般的大鳌,却爬得不快,很容易捉到。另外就是溪边的洞子里也有,手伸进去抓出来就是。烧、烤的方法,和烧、烤栗树虫、油蚱蜢一样,但先要把背壳揭掉。如果火候掌握得好,烧、烤出来的成品是焦黄褐色,香气盖过了腥气,也还可以看见冒出微微的油。螃蟹的腿和钳夹子嘣脆嘣脆,很有嚼味,还有点咸味,是天生的;螃蟹的身坯味道也不错,比较耐嚼,那蟹黄,在我们看来就如吃煎蛋了。

但捉螃蟹要技术,如果没掌握技术,就会付出代价。技术也容易掌握,伸手从它身子的一侧或后面掐住它,它两只螯就奈何不了你;但如果你的手抓着它一只螯,它另一只螯就会来钳你;又如果对着它的两只螯掐它的身子,那两只螯就会齐心协力把你的手钳住。被螃蟹的螯钳着的感觉是多个尖刺儿刺着一般地痛;如果是它自己松开钳子,你皮肤上会留下几个红痕,如果你强行扯脱,对不起,皮肤上会有小小的伤痕,会沁出血来。村里有个叫秀英的女孩子,有一次翻开溪水里一片石板,看见一个手掌大的螃蟹,就忘乎所以地伸手捉,就被螃蟹钳着了——被两只钳子钳着了——甩都甩不掉,还是别人帮她把螯折断,才“解危”,但皮肤上无可避免地沁出血来。此后她再也不敢捉了,也不吃了,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更甚。此外,掏溪边的洞也要当心。有一次一个叫龙志的孩子掏一个洞,先是掏出意外的惊喜:竟是一个乌龟。他又把手伸进去,希望乌龟是成双成对地藏在里面,却掏出了惊慌:是一条蛇!他连忙甩掉,但还是被蛇咬了一下。一个在溪边做工的大人告诉他,那是条水蛇,无毒的;反复挤伤口,把里面的血挤出来,再反复冲洗,就不要紧。他照着办了,果然没事。以后,大家都很谨慎,不随便掏洞了。

还有一种野味是田螺。田螺分两种,一种叫石田螺,成人的食指大一颗,壳是黑色;水塘里多,很多就粘在塘边水面下的石壁、树根上,手顺着石壁、树根往上捧就是。一种叫铜田螺,大的比成人的拇指还大,塘里有,浅水里可以摸到;水田里也有,赤脚走一圈,就可以捡到好多。但只能放在火子里烧,不好烤——穿不起来啊。烧熟了之后,放到清水里洗一洗,就可以吃了。先用坚实的小木扦把田螺的口盖扒开,再把田螺肉扦出来,吃。也可以把盖子扒开后就窝着嘴,喝。比较腥,但鲜味盖过了腥味,又耐嚼,仍不失为佳肴。有一点可要注意,田螺里面的东西,后一部分是肠子,肠子里有粪和泥,当然不能吃。有些性急的,窝着嘴喝时用力太大,连着肠子喝进去嘴,甚至喝到喉咙口。不过不要紧,吐出来就是。但也有不吐的,精华和糟粕一股脑儿吞咽下去,还说,是我吃了它,不是它吃了我。有个叫耕升的伙伴就是这样,他家里也实在缺吃少喝,到口的东西,哪里还愿意吐出来?

后来耕升发迹了。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吃饭,席上有喝螺,我注意到他硬是一个也没尝,许是怕连螺肠一起喝下去?

总的来说吧,如今回忆起来,当年吃的烧烤,硬是比如今烧烤店里的烧烤味道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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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宋

黄老师最近这类怀旧之作,很耐读。前段日子,事多,未曾注意到人网上传了此文章,特补发感言。

3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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