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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人生(二)

周宜地 2014-05-11 23:28 1

实验人生(二)

 

 火车上的故事,一方面说明了我的生存能力,另一方面也说明人世问有人崇尚诚实与善良。火车启动的时候,我便去了列车中部的餐车,在那里找到了挂有列车长标志的一个中年男人。他的样子长得很有点像电影里的周恩来,只不过个儿偏小偏矮,但那一双眉毛简直一模一样。我大着胆子走过去,说,列车长叔叔,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谈谈。说完,我递过去仅有的一个能证明我身份的证件——学生证。

龙培江,你叫龙培江。

是的,我叫龙培江。

有什么事?说说看。

是这么回事,列车长叔叔。我的目的地是广州,但我的车票只能坐三分一的路程,我想和你商量一个办法。

那好办,补票。

我购这张车票已用完身上所有的钱。

那你到下一站下车,赶回家去拿足钱再出来旅行。

不,我必须乘你们的车走。

我坦率地告诉列车长我的目的,且提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帮助他们打扫卫生,他们把我带到广州。

你会答应我的,列车长叔叔!我说。为什么会答应你?他问。因为你像周总理,我说,凡是像周总理那种长相的人,心地格外善良。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列车长不仅答应我的要求,而且不让打扫卫生,让我到乘车员专用的铺上休息。我的回报是向他叙述了试验人生的起因和打算。我的叙述使他极感兴趣,一边听一边表扬我,说我的行动极有意义,还给我画了一张去找那位拿了我三十元钱不见踪影的汉子留下的单位地址的示意图,并且注明了坐哪路车:在哪里转换,到了广州送我上了公共汽车,还给了我二十五元钱。

接下去的故事,与父亲手中拿着的一千元钱便有直接关系了。转了几次车到了那汉子留下的地点时,我傻了眼,这个单位根本不存在。尽管出发前我也想到这一结果,但一成为事实仍然使我难以承受。当初给那汉子钱时,我希望自己的试验不要有今日这种结果,希望按他说的把钱寄回来。决定出走时,则希望找上门后,向他道个歉说几句忘了寄之类的话。没想到希望居然成了失望,他是一个骗子!

我毫无目的地在繁华的街道上游荡着,我身边是川流不息的人与川流不息的车。我想问每一个人,却无法问每一个人,他们离我很近却又离我那么远。

我几乎陷入麻木状态。我在一个路口碰上一个骑摩托车的把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撞翻后逃跑了,小男孩躺在地上虽然没见流血但昏迷不醒。这时,来往的车没停,来往的人偏着头瞅一眼地上的小男孩然后又各自离去,人在流车在流,仿佛一切没有发生。我惊愕了。假如无人救护,他会死去的。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难道就这么完结?我没去想别人为什么不去救他而只想到他会死去的,上前抱起了他赶忙去找医院。这一次没想到去进行试验人生,事实上又让我进行了一次试验,结果比送三十元钱更惨痛。我找到一家医院,用列车长叔叔给我的钱挂上号,以学生证作为抵押让小男孩进行治疗。令人吃惊的转折是小男孩的父母亲,一对穿得十分时髦的年纪不太大的夫妇来之后,他们一口咬定是我碰倒了小男孩,要让我垫付医疗费。我说不是我,他们也不多说,只用“谁证明不是你”便把我逼上了绝境。

我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羔羊。那时,我体味到孤独体味到悲怆体会到冤屈的涵义。这一对夫妇把一切干得那么老练,那么丝丝入扣,那么不露破绽。他们先垫上预付医疗费一于元,换回了我抵押在那里的学生证,然后将我带到他们家里,让一位老人看管我,然后又去了医院。老人一口粤语简直不让人听懂一个字,只有从他的手势与神态上才能看出一点点意思,大概是诅咒我碰伤了他的宝贝孙子之类。这一夜就在他家度过。那对夫妇没有归家,依然是那位老人守着我。我已经差不多一天没吃饭,肚子咕咕直叫。老人不时地喝一口酒吃几颗炒得喷香的花生米,勾引得我更觉得肚子饿得难受,最后侧在沙发上迷迷糊蝴地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那对夫妇已经回来了,正与老人在讲什么。见我醒来,那男的便用广式普通话告诉我,小男孩还在医院,虽然已醒过来了但还需住在医院。药费要一千元。我不吭声,也无力吭声。那女的见状,为我倒了一怀开水,拿过来几块讲干。吃下块饼干喝了点水之后,我有了一点气力,说,真的不是我碰倒的。那男的便扬了扬手中的学生证,说,我不与你说,我打电话找你们学校。这话一出,如雷击顶。

我的出走,是决不能让学校与家里知道的。倘若泄露给学校和家里,我知道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别说猥琐的严肃的父亲,学校师生知道了这说不清道不白的冤屈事,我有何面目再进学校大门?他们会理解我?不会把我当疯子?更重要的是我的试验人生将不能进行下去。

那男的也许看出我的惊恐,便又扬扬学生证,说,要么你打电话回去寄钱来,要么我找你们学校,随你便。 

我说,我打电话回去。那对夫妇一听,似乎放了心。那女人说,我们也不难为你,只要寄来了钱,便让你走人。我却犯了难,给谁打电话?给父亲?那不行。给舅舅打电话?他也会告诉父母亲。谁可以帮助我呀?难道天底下没个可以求援的地方,没个可以求援的人?

这时,我想起了柳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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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宋

早些年坐火车出川,列车上也有一些打扫卫生的,不着铁路员工制服,很霸道,有时会欺负一些无票站乘车的人。有些有座票的旅客中途下车,他们霸占了位子,站着的想要来坐,得掏钱,5元、10元不等。

289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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