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桥

 桥

小说

都梁记忆∕文

       李昂， 卤县乌龙乡人，现在是新桂市常务副市长。

       二十多年前初中毕业，成绩好的可以考中专。顾名思义，中专在大专与小专的中间？祖宗十八代没读过书的人总把这些名词弄不清，总拿砌房子的砖块来理解和加深记忆。当年李昂考上省城中专接到通知书时，李昂的爷爷在举家欢腾之中，歪着脑袋半天，说：中砖比大砖小？也要得了！
      李昂现在的名字叫李四民，李四民本来是隔壁村大姨的小儿子。

      大姨家有三个儿子，在计划生育国策最恼火的年代，大姨家小儿子李四民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是计划之外的计划了！按现在卤县计划生育条例，不出个万把块钱是上不到户口的。如果是现在，任何人都不敢生三个儿子。
       那个时候卤县的计划生育国策，允许拆房子，现在不拆房子了。是不准拆？还是不拆了？反正是不拆了！

　　不知道当年是大姨有胆量大，还是大姨夫胆量大？居然想起生三个儿子，生下来吃么格？拿现在的活法是生个儿子是座房子，容易么？不要污蔑大姨大姨夫了，人家是想生个姑娘的。生了两个儿子的大姨，看到地方两个儿子两个儿媳的公婆也不好做。想想有个闺女，跟媳妇儿子有什么闷气了去女儿家透透气也好。可天不遂人愿，又生个小子！生个小子倒还不算，偏偏这东西是天生就废了的！不知医学上怎么说？反正看上去是一种软骨头。用卤县乌龙话是“提起来一把筋，放下来做一菌！”大姨生这么多的理由还有，“生就多生个，总有个嬲毛格！”嬲毛也是卤县乌龙方言，“嬲毛不嬲毛”就是“能干不能干”的意思。

　　生个崽女不嬲毛，忧死爹娘一辈子。

       既然大姨当初好心结下坏果，也不能把这坏果就扔了，便养着。想想可能前世作孽，没有还清的宿债，今生不还也得还了。都说儿女是前世的债主？好像差不多。不论哪个人，如果借了很多的钱，还不起，谁还省下一餐饭米钱去还债？就是省下一天三餐不吃不喝，也还不起的债，十个人有十一个不还的。除非，债主啊，你下辈子做我崽女来收吧！
      李四民是大姨前世的债主，天天在大姨家坐着收债。

　　李昂现在叫李四民。是因为那年在乌龙中学初中毕业成绩优异，差三分没有考上中专，学校的代课教师，又是班主任的汪成替他改的名字。因为只有改名换姓才能参加第二年的再考。
       第二年毕业时，毕业班家长会上，许多应届生家长坚决反对，反对复读生“占了应届生的指标!"

       会上，当时"打赤脚不怕穿鞋的"代课老师汪成，等有意见的家长发完言后，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汪成不抽烟，开口之前咳上半声嗽，然后将笑意堆满几近浮肿的脸，说：

        "各位兄弟父老，乡里乡亲的！你们反对得有道理。学校把复课生跟应届生放一起考，确实对应届生来说，不公平。但你们要想一想，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你能保证其他乡、其他县、其他省不这么做？如果今天我们不这样做，到头来不单是我们吃了亏？而是我们乌龙乡吃了亏？“

       汪成连说了两个“我们吃了亏！”之后，学生家长都瞪大了眼珠子，等着他继续说。

        ”我不是你们乌龙乡人，你们乌龙乡的今天与明天与我汪成没半毛钱关系！我只知道我们黄龙乡自从出来了个黄继光当了市长，这几年我们卤县出了多少姓黄的科局级干部？姓黄的科局长占了卤县半数啊！乡亲们，你们说，如果我们不把去年只有差三分的学生，不让他们今年参加考试，不给他们多一次机会，我们今天所做的，不光是葬送了某一个人的前途，可能是葬送了我们乌龙的前途啊！是的，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因为我是个代课老师！我汪成今天就舍身取义，如果以后东窗事发，领导也好同行也罢，牺牲我一个汪成！”

　　那次家长会上汪成指名道姓说了黄继光老县长的名字，是三年前因计划生育没有转成正的火气还在？那帐最终算到现在教育局局长黄求成头上。

　　那次家长会以后汪成就身价百倍，在乌龙中学。更重要的是，李昂从此顶着表弟李四民的所有籍贯资料考上了中专，读完了中专，国家分了配。还用表弟的名字娶了老婆，办了结婚证。为此，老婆每次随李昂归家省亲的时候，看着真正的李四民，就是大姨家的表弟，心里像误吞了一只苍蝇。

　　二十年下来，李四民现在已经混到了新桂市副市长位置了。去年汪成携妻子暑假出游，从广东深圳，经福建、浙江、上海、北京，再从四川贵州回来，一路上全是学生接风洗尘悉数打点。夏日春风一直充满汪成的旅途回忆！
   　李昂就踏着这样一座悠悠晃晃的桥走出了乌龙。他没有忘记乌龙，和乌龙的乡亲们。真正的李四民表弟的政府贫困低保，包括大姨大姨夫的低保名额，都是他上传下达让现在的乌龙乡政府搞定的。用李昂的话说，“乌龙乡虽然不是他现官现管，但在他新桂市副市长眼里，算根毛！”

       从什么时候起，假李四民每年给真李四民家里数额可观的一笔钱。大姨大姨夫他们老了，任何人都看在眼里。

　　乌龙乡是卤县偏僻的乡村，交通条件一直受乌龙江的限制。李昂当官这么多年了，好多次衣锦还乡时小车开不到家门口。为此，斗志昂扬的人生底气一直窝在心底，无法抒怀。便耿耿于怀想在乌龙江上架一座桥，让天堑变通途！但这座桥至少要一千万。一千万在土生土长没有出过远门的乌龙人眼，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概念。有一千万也不知道怎么化，更不要说一千万怎么来了。去抢？然而不用抢李昂做到了，只是化了比较长的三年时间。他不是募集了一千万，而是两千万。他用一千万造了桥，一千万打点了关于造桥的有关事宜。

　　乌龙江大桥落成还早的时候，乡亲们就有议论说这桥应该叫什么名字了。有人提出叫四民桥？李昂肯定不准。后来还是李昂拍了板：

      “乌龙江上一座桥，就叫乌龙桥：磅礴，大气！”

                                                                   2015年5月29日 12:51:00于长沙梅怡岭

都梁记忆：本名黄家冰，字水平，男，现年53岁，武冈南乡安心观人，武冈一中高中肄业。命相学断为火命，所以名字里有冰和水。

人生感言：感谢这火命，燃烧了多余能量，才没有能力干更大的好事或者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