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湖
都梁记忆
河流是大地的血脉，血脉是人体的河流。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叫心湖的地方，心湖，它承载了我们生命中的风风雨雨！然而今天要说的，不是，岁月的河流经历了多少，我们便沉淀了多少；而是，岁月的河流流经了多久，我们便必须坚持多久。因为湖泊，是河流的最后担当！
今年三月，本来在学校做得好好的。偏偏要负气离开。五十岁的人了，脾气还是这么暴躁？这正应了自己天生的火命性格：因为暴躁，燃烧掉多余的能量，才没能力去干更大的坏事或好事。 离开学校，马上来到长沙。干这世上只有三般苦的体力活——打豆腐。
”世上只有三般苦，蒸酒熬糖打豆腐。”打豆腐，不管酷暑严寒，都要在滚热的豆浆旁边繁忙地操作。一年四季都要穿上橡胶靴子，一则防水，防滚开的豆浆。滚开的豆浆哪怕溅上一滴都会让你的皮肤起泡；二则防跌，豆子磨成豆浆后掉在地面，不一会就会让地面变得很滑。
有一天，一个师傅端着一盆滚开的豆浆，滑倒，跌个仰面朝天。脑袋瓜子先落地不打紧，痛苦的是滚开的豆浆一股脑倒入橡胶靴子，将小腿烫个皮撕肉烂。惨不忍睹！
所以打豆腐的人要经常穿靴子。冬天把裤脚塞在靴子里，夏天呢，穿短裤了，短裤又不要穿得太短，总的说来，腿脚暴露的面积不能太大，以防万一。穿了短裤了，还要在小腿上扎一副袖子。袖子用来吸汗水，否则暑热天气汗如雨下的时候，靴子里面将泛滥成灾！这袖子扎在小腿部位就是用来挡汗水的。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到过师傅时不时脱下靴子倒汗水的现象。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打豆腐。有些师傅料定我学不会，我不相信！心里想：老话讲——人到三十不学艺。五十岁了，不必要。学会了，是桩吃苦的路子！
但后来，看到师傅们收入很高，心又痒痒的——学就学吧！果然，不到三天就上起路，一个人能做出豆腐来了。
刚开始做那一段，因为一心好学，累不累倒不觉得。等到熟练起之后，疲劳，甚至痛苦的感觉便凸显出来了。指节骨，小臂，肩周围，普遍告难，指节骨首当其冲。因为它要跟一百度的豆浆时不时亲吻，又要与二十多度的自然水打交道。每时每刻接受水深火热锻炼的，是心心相连的十个手指。说了你不要不相信，如果你哪天无意间看到一双变了形的十个手指，那八成是做豆腐的。
手指在热水中浸泡得血脉贲张之后，骨节锥心的痛让你睡不好觉。记得我当时写了一条说说：用针，扎在热水里浸泡过的手指，比，扎在冷水里浸泡过的手指，其痛感直逼心脏的速度要快得多，且持续时间要长得多！这就是激动与冷静的区别。
打豆腐最重要的是游醋水。
游醋水就是拿脸盆大小的盆子，盛满醋水后，在直径一米多大的豆浆王桶中转圈。三个手指操作醋水盆子，利用离心力让盆子绕着小臂作圆周运动。醋水盆子时不时浪出醋水，盆子的边沿哪里有醋水浪出，哪里的豆浆就会从浑浊变成豆腐是豆腐，水是水。这种从豆浆里面分离出来的水也叫醋水，叫嫩醋水，简称嫩醋。嫩醋放凉了，过一天两天，就变老了！叫老醋。嫩醋和老醋是有区别的。往往操作的时候是嫩醋老醋混合起来用。豆浆的多少、浓度，决定用醋的多少：用多了，豆腐就老；用少了，豆腐就嫩。豆腐的嫩与老区别是很大的。豆腐嫩，豆腐就多，明显的多；豆腐老，豆腐就少，显著的少。
一般的豆腐师傅你要去问他，他会显得很神秘，一句“豆腐不是好打的，你得要知道看豆腐！”就完了。其实，只要你懂得原理，就可以驾轻就熟了。豆腐由豆浆变成豆腐，是用碱性的醋水分解掉豆浆中蛋白质的酸性，使之变成豆腐的。如果醋水少了，还有豆浆没作用完，那就还有酸性。做出来的豆腐就不劲道，或者粘敷巾布。如果用醋水多了，过度分解豆浆里面的油性结构，那豆油变成醋水就会流掉，打出来豆腐会很薄。只有豆油结构没有被破坏，豆腐是始终压不薄的！这种厚的豆腐往往叫嫩豆腐。但嫩豆腐也不经烘烤！
但是，太嫩的豆腐师傅是不会做的。
豆腐师傅在热天怕热，往往图快，多冲些醋水下去快点了事。大热天，谁愿意慢慢悠悠在滚开的豆浆里面游啊？大热天，老板往往为这个骂人的。
所以，打豆腐的关键在于游醋水，游醋水的力道要匀称，要游到位。行家的说法是要-游死--浆。各位看清楚了，“要游死浆”四个字怎样发音，我用间隔符号表达在这里。这些道理没有亲身做过，一般人不会懂的！一般人也懒得去懂。连我们的孔圣人也不懂？
传说中：孔圣人认为豆腐是怪物。这么些豆子，过滤出来那么多豆渣，还有这么多豆腐？所以他不吃。
在当今社会，读书人一般不会来打豆腐。不是我老黄傻里傻气，恐怕这些操作原理还停留在生物化学的理论上？你说，任何一个吃得起这种哈包苦的人读过多少书？现在国家教育模式在紧锣密鼓地转型，专业职能教育将如雨后春笋！读书人不再是单纯为了做官，中国社会没有这么多官做了！
刚做的时候，师傅们安慰我：不要紧的，痛一段时间就不痛了。有人说：一岁痛一天，五十岁只怕要痛五十天啊！
现在，五十天过去了，还痛！三伏天也过去了，照样痛。等过了三九寒天再说吧？总的说来，痛的原因自己也清楚：改变了生活常态！还是那句话——耍的人累不得，累的人耍不得。
虽然如此通情达理：自己在忍，在耐。但“红旗究竟能打多久”？不知道！总觉得：肩上扛着一件重物，放不下来。
开始到现在，我一直在看一个姓李的师傅，他游豆腐的姿势极端优雅！不紧不慢不轻不重。他用醋水的标准是冲三桶游三桶，他在三桶醋水冲下去，等豆浆复归平静之后，再一盆一盆慢慢来游。随着醋水盆子一圈一圈地游动，满王桶的豆浆随着盆子流动起来。然后，乳白色的豆浆开始变化！看着看着，星星点点的豆腐开始凝结了；看着看着，变成絮状的云朵了。够了够了！他停下了手。我当时在心里吟道：晴天摇动清江底，暗夜浮沉急浪中。
之前，听说李师傅读过很多书。后来更知道：他兄弟一人，且没有姐妹。老父病弱在家，妻子也在家，因为家里还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儿。儿子是大的，快到了成家的年龄，房子还是旧的。更重要的是：他那文弱的身材根本不是干这种体力活的料！然而他在干，且一干就是五年？
人啊，谁说人生苦短？应该是：人生得意——则苦短；人生不得意——则苦长！
人生易过，洒脱的性格容易过；知心懂性的，约束了自己多少？人的心灵深处，叫心湖的那个地方。又何尝不是一桶游动着的豆浆？外表平静，内心热烈。等到豆腐生成，才知道那过程，是何等的重要！
心湖平静，是因为它存于内心深处。如果心湖生变，那因由便是我们心底的愁。“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愁“字，心渡秋江。愿心湖四季：不澜，亦不惊！
2014年年初冬于长沙跳马--梅怡岭
都梁记忆：本名黄家冰，字水平，男，现年53岁，武冈南乡安心观人，武冈一中高中肄业。命相学断为火命，所以名字里有冰和水。
人生感言——感谢这火命，燃烧了多余能量，才没有能力干更大的好事或者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