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香椿

立春之后，气温升高，雨水也渐渐多起来了。过完春节，女士们总说“每逢佳节胖三斤”。其实男人增肥更快，节日里走亲访友，总是不忘要喝几杯的，美酒，美食，推杯换盏，一个春节下来不知不觉中又胖了，又重了。好客的主人都是热情相劝的，“吃吧，吃吧，可好吃呢，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啊！”是的，在美食面前，谁愿意辜负呢？于是又想到“能吃是福”，只要吃得下，哪里管它长不长膘呢。

胖了，气温一高，人更容易春困，哪里都懒得去，能坐着不愿意站着；能站着不愿意行走。于是开始后悔，哎，吃下去终究是个负担，便想起要去除油脂，总还是要素食为主。

记忆里那些可以入口的野菜特别多，荠菜，野葱，水芹这些是容易采摘的，味道独特，是去油脂极好的东西；还有各类笋子，不同的加工，风味可大不一样。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香椿尖儿。

我很少的时候，极少吃香椿尖儿，不是因为少，那时的人们还没有吃野菜的习惯，大体上是因为肚里本来缺少脂肪，哪里还需要它们来搜肠刮肚呢？南方人喜欢香椿，首先想到的不是吃它的尖儿，喜欢的是它紧致的木质，带着芳香，不逗虫子，适合做家具。

当物质极大丰富，一切都可熟成的时候，人们开始在遗漏或者遗忘的缝隙里找记忆，那些几十年前食不甘味的野菜，成了抢手活儿，价格高得出奇。因为时令的缘故，物以稀为贵，笋子，香椿在北上广大都市奇货可居卖出天价，就不难接受了。

自然，小地方也跟了环保绿色的风，街头巷尾卖香椿尖儿的也喊着老高的价。吃多了大鱼大肉，价格再高也还是想买一把香椿尖儿的。小商贩们说，呵，再不买，过几天都没有了，都发往北京上海啦。

香椿的抢手，实在是因为环保绿色，味道鲜美，且含有人体需要的多种营养，诸如钙铁锌、纤维素、维C以及酮类、酚类、苯丙素类等，有很好的药用价值，具有良好的降血脂、抗氧化、抗炎的作用。农村人家喜欢在家门口种香椿树，春天可以食用它的嫩芽，夏天开枝散叶了，它有驱蚊的效用。

立春后气温升高，半个月左右，香椿就开始冒芽了，紫红色的芽头比较壮硕，当它长到二三寸许，就可以采摘食用了。我们把芽柄小心摘下，一个一个整齐地用绳子扎着，仔细端详着，想它即将变成盘中的美味。叶尖儿是嫩红的，带着浅浅的紫，芽柄是青黄的，短而胖，有婴儿肥的模样。它们站在枝头，吸风饮露，不食烟火，特别纯洁。因此，只需用盆子盛着，用清水稍稍一泡，就干干净净了。

香椿炒蛋，这是绝配。火候掌握得好，可以做出诱人的色香味来。我喜欢用菜籽油炒香椿鸭蛋，这个炒法火候容易把握。先把香椿尖儿切好，芽柄要拍散，不可切得过细，否则蛋饼颜值不高。用适量的食盐，把鸭蛋与香椿搅拌调和，加上葱花，蒜末，待油滚开，稍稍冷却一下，关火，再快速把调好的鸭蛋香椿倒入锅内，均匀搅拌，慢慢让油煎烤，再文火伺候，烤成一张薄饼，两面金黄，带着紫红，这样就可以出锅了。有的还喜欢撒点胡椒粉。这种吃法是最单纯的，大体相当于清炒，不放其他调料，味道清纯，又不破坏营养。

我们这里，还有一种最常见的吃法，大小酒店都有，就是香椿炒鳝鱼，也有用来炒泥鳅的。不过，我觉得香椿炒鳝鱼更符合美食的标准。鳝鱼要剔骨的鳝鱼，切成段子，先红烧，出锅前倒入二三两米酒，然后把香椿快速入锅，搅拌半分钟即可。那种嫩、脆、香、鲜都出来了。这道菜一出来，满屋生香，食客的味蕾马上激活，口舌生津。

我的奶奶是个美食家。我很小的时候，她都做应时的糕点，槐花糕，水牛花粑粑，豌豆尖面饼，都是非常味美的食品。二月料春寒之后，香椿长得极嫩，极鲜的日子，奶奶用燕麦或者面灰做香椿面饼，里面加点儿白糖，那种黄爽的颜色，香甜的味道，至今记忆尤深。

又快到了吃香椿的季节了。小时候种的那两棵香椿树已经很高大，一个人是抱不住它了。往年，老家的叔叔总要帮我摘一点香椿尖儿送到城里来，他说树是你小时候种的，你吃它的尖儿却不要忘了它的根哦。

是哦，香椿，我的家乡，在不远的里仁，那里有我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