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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尖的夕阳

都梁记忆 2020-01-31 18:25 4

山尖的夕阳



山尖的夕阳

 图文/都梁记忆 


大年初一到今天初六,因为武汉肺炎的威胁不能串门走亲戚,在家窝六天了。

 这六天,有四天半阴雨天,其中还下了沙雪,雪不大。

 难得今天放晴,村里许多人兴趣爬云山,云山宝顶主峰是武冈人共有的云山,宝顶北面山坳里是千年佛家古刹云山堂。本人不从众,去了宝顶以西的方竹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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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竹冲的方竹:方形,紫色,竹子中难得一见的方正挺拔,竹节粗大有劲以防弯曲变节,离地越近的节上有气根长出。“变节”一词本源于竹子,观竹几十年发现,方竹才是刚直不阿的化身!

从方竹冲下面走到最上面就是城步县,所以半岭村是武冈城步交界的边陲之地。我们安心观则是新宁城步武冈三县交界之地。

不从众登宝顶去方竹冲?还有一个原因,三十年前划分到户的自留山在那里,去看下长了些什么?好几年前那片山被一个城步的竹筷老板承包了30年,每一年竹子砍伐权110元,才几年?去年就不付款了?竹筷老板跑路了,应该是做不下去。

骑摩托车一个人到达方竹冲冲口,冲口是三排相当规模的简易铁皮房。天蓝色铁皮房夾峙在险绝的冲口,有一夫当关的霸气。这应该是一家豆腐厂?武冈,尤其武冈南乡人十个老板有八个是做豆腐的。

绕着盘山路经过完这三排房子之后,没看到一个人,是晚上与邻居聊天时,才知道是一个老板在养牛。这样关起来喂饲料豆腐渣的牛肉,过年也能卖到60元一斤,打广告时有没有说“正宗云山放养黄牛肉”?  

方竹冲以前住了不上百人的半岭村一个组,这组普遍黄姓人,也称“黄家岭上”。半岭村这“半”字?是相对云山主峰来的,可见半岭村在云山主峰南边的地理高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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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车到了水泥公路的尽头,过去百十米的小道才有三两座木房子,这里停了一辆微型面包车?可能是城里开回来拜年的。离面包车较远我停了摩托车,担心近了碍着人家倒车。 停好车,向着东南方,看刚刚上来左蜿右蜒盘旋的水泥路,十年前不是这样的,不由心生神奇与感慨,从摩托车后备箱里拿出砍山刀之前,先拍了几张自上而下俯瞰苍生天下的照片,一下子忘记自己刚才还在贫困线上的忧伤: 人,一旦,只有走出去,才会解除内心的郁闷。

提了砍山刀,往上偏右的山脊走,那是一条靠里夹有小水圳的平缓小径,经冬还翠绿的野菜明亮地长在枯槁的蕨叶和茅草中。小水圳基本上断流,靠左边阳光充足的梯田原来可以与紫雀界媲美的,现在荒芜了,许多连接大涧坑的小水圳废弃了。 

走了百来米,小道上下全是倒伏干枯的楠竹,满眼都是,尤其右边山涧。这些倒伏的楠竹,以前是不存在的。我们云山脚下的山民“靠山吃山”,就是靠这些冬去春来生生不息的楠竹。杉木林很难长起来,长起来也是武冈国营林场的,不能乱动的,否则有《森林法》对付你,轻则罚款重则坐牢,罚款也是相当严厉的,罚款罚得你得不偿失,用武冈南乡话表示叫“吃了桐油呕生漆”。杉木条曾经是修建房子必须的材料,现在看到这些竹子,有如看到曾经唇齿相依的邻居或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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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房子前面泥土肥沃长出来粗壮的竹子,今天带了砍山刀,不是来弄两个竹枝扫把的么。看到横到小路上,下半截还插在边坡上的楠竹,竹蔸已翻出根却还在泥里,所以勉强地活着。这种竹早没有了叶子,只有竹枝还是青色的,这被命运折磨过的竹枝老而韧,决定砍来做扫帚。 

砍这十来条竹枝过程中,是舍了本钱的,身上的皮衣几百元应该挂了花!而到武冈农贸市场买个竹扫帚不会超过20元。 砍了那几条竹枝,下山回来时拉在那里了?因为前路被人拦了,回来时无法走原路。这个时候人在囧途,只有拼命往上空旷处爬才容易闯出生天。爬过一片空旷干净竹林上了一土磡,就是一座木架瓦屋。这瓦屋很熟悉,是我朋友岳母家的,我朋友住在百米外刚才停车的那几座房子,这几年也搬走了。

山上人的婚姻环境也局限于山上,能娶到山上本地方媳妇的男人是了不起的,同时也是遭妒忌的。 这座被主人抛弃的房子,让我想起什么呢?当时无法语言表达,只有不停拍照片,屋顶的瓦片椽皮被风雨肆虐过,狼藉遍地。谷仓门没有关?仓里一无所有,没关比关了好。所有的家具农具没有动,这是一架唯一用桐油油漆过的犁,放在一间扣上门的阁楼里怕受潮,犁才是山上种田人最珍贵的。屋后面是梯田,这梯田曾经养育过这里的人,和这座房子。疏流房子后面屋檐水的堑坑叫“阳坑”?可能是阳光正午照射下屋檐刚好挡住阳光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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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前竹林屋后阳坑,看来是定时清理过杂草以防火灾的。 怀着奇妙和不舍离开了这座房子,不舍的原因:不是想起那年三月天朋友在这屋子里宰鹅接待过我:那天那鹅被宰的时候一展翅,一翅飞到我屋后田垅里,然后他连滚带爬花了两小时抓回去。而是看到这瓦碎遍地,再也回不到原来去的现实!

 离开这房子,再往上,看到田里堆了两堆稻草。满田的青草竟然葳蕤茂盛?我们平地田垅间好像冬天里再也没有没有了青草。是化肥与有机肥的区别么?

行走在山梁偏右的石级小道,阳光偏爱的左侧是梯田,山势较缓;右侧背阴,山势较陡。为什么路在右侧?爬山的人怕热。

荒芜了的梯田茅草丛生,在冬天的阳光下蛰伏着春天的欲望。

梯田将尽,上面全是云山顶端的山林地带。越往上,水土越平瘠,竹木越细弱。这时候小道往右下,山涧那边有两座屋,山涧这边有一座封好了火等待出炭的炭窑,这年头能焼木炭应该能赚钱,只是烧炭很累。山涧这边原来有座房子的,十年前火灾烧毁了,烧毁了没有再建?好好的都不要了,谁还再建。

过涧时涧水清澈,也很丰沛,去冬至今雨水较多。

舍不得那水,那水挟着云山山顶冰雪的温度,在温暖的半山阳光里短暂地麻醉了口腔,但凉爽了爬山的躁热。 喝了水,朝五十米外木房子走去。

那木房子早已不是真正概念的木房子了,瓦就有四种:陶制泥瓦,竹简,杉树皮,天蓝色铁皮。陶制瓦久远,竹简两年用不到,板壁也以楠竹代替一片片钉上,看来也是主人本人的手工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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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走近时他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在造竹简。当我直接问“你一直没有成家讨婆娘吗?”,他立即停下手里的活眼睛发亮回我话,“去哪里讨婆娘?”。

 这男人的眼珠子发亮后好红?面上表情木讷,如千风万雨吹拂过的松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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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矮凳上不停干活,对于我的贸然造访一直没起来过。我边聊边用手机拍照,他见我拍照就说,“你不要拍了,好多人拍了去我还是没得到钱”。我无言以对,见我无言以对他又来了兴趣,说“你能替我搞到钱么?”从他喋喋不休的言语中听出来,他想得到政府的扶贫款,并说自己“曾经在氮肥厂做过应该有退休工资”,而所有的都让当官的“吃了”。

我半信半疑地听,拿手机肆无忌惮地拍照片,拍照时半自责“犯了别人的隐私权”,半借以安慰自己的内心。拍来拍去拍到隔壁那屋有一男一女:女人四十多岁体型微丰面容姣好穿戴整洁,男人见我一拍就进了屋子,开始是坐在屋前走廊上晒太阳的。女人则拍到三四张?原来这女人是精神有问题的,听说娘家是大田那边的。  

他边干活边与我交流,交流的主题总离不了“能否替他搞到钱?”,看来也是被钱逼疯了,脚他上这双“解放鞋”,帆布鞋面上自习缝了一块橡胶皮,以防雨天或早晨露水。 当我拍到堂屋门槛上一只鲜红透亮大公鸡时,我问他“养了多少只鸡?”,他回我“十多只”。与此同时,我自然而然想起了安心观《光棍转世》的地方掌故来:

 曾经一光棍转世,阎王殿前万般悲苦诉求:“下辈子再不想做人,愿变一只公鸡”,阎王爷被感动,层层禀报冥界鬼王,来世果然放生为公鸡。 光棍变生公鸡后,刚刚成熟时,却被老和尚买去庙里打鸣司晨去了,一辈子连一只母鸡的影子都见不到。他好不痛悔委屈,万世冤孽难赎,见天司晨的声音长歌似哭:“哥哥——哥哥哟——又是一世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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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时,他自顾自一个人抽烟,我看到屋檐上吊了两只硕大的LED灯炮?问他,“做么子要两个这么大灯泡?”,他回我: “晚上做事看不清”。 我暗想:“晚上做鬼事!”,刚才他自己不也讲了?“电网改造后用电没过电表的,另外拉了一根线”。 


聊天中提起已迁徙走的其他人名字,他一脸的不屑,这不屑来自于心底的妒忌。当生活周边人走剩差不多的时候,他只能与白天黑夜交流了!  

下山时,我捡了足够两个竹扫帚的竹枝条,因为上山时披荆斩棘的付出,手腕处划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西斜的太阳仍然明亮,衣服穿得厚,但舍不得脱,就想逼出一身臭汗,以利宣肺通窍。

 立足半山,山尖的夕阳看不太全,树影和自己的影子细长到涧底,山风一阵袭来,脚底到脖颈的寒意也无比伸长。 

简单的装车过程虽然只有几分钟,周身的燠热就凉了下来。

赶紧走,戴上头盔,摩托车发动只挂一档,坡太陡,手刹脚刹用上身心紧张毛孔一个个锁住,别让寒气渗进体内,回家尽快洗热水澡。


 2020.01.30于武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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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爱上红酒

“哥哥——哥哥哟——又是一世哎!这一世或轻如鸿毛?或重于泰山?平平淡淡才是真。但再平淡的生活,也要过得有意义。

44年前

都梁记忆

作为普通人,在这样一个千年难遇的春节:不能聚会,不能喝酒,不能外出,甚至不能讲话,如果每年是这样?哎!其实这节,早不该过了,也不该守了。

104年前

都梁记忆

作为作者我也是个普通人·。正因为有郁闷才一个人“不从众”,才一个人去爬山,才遇到生活的感动。

94年前

言宋

问好新年!普通人在人间,写得好!恕我直言,前面写多了点。

114年前

作者回复:

谢谢言宋老师推荐点拨!

2020/2/1 13: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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