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先生

    狗先生的故事

武冈西乡同胞，你认识狗先生吗？

狗先生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你有何感想？

为什么要为狗先生立传？因为我觉得他是我们生活中的的一道风景。在他生存的年代，我们每天或隔天总会看到一个面容慈祥、衣服褴褛、乱发蓬松、右手拿根打狗棍、左手拿个洋碗、背上背个黑布袋的乞丐走家串巷，向人乞讨。

我认为，他的生涯也应该叫闯江湖。

他的乞讨语言，已被所有同时代的人打上深深的烙印。

“撒滴发财米子，靠倒菩萨保佑干崽一觉睡到大天光，官煞消除，易养成人。多有多撒，少有少撒，冇得就莫撒，没得米红薯也要。“他这一套乞讨的言词已被大家背得滚瓜烂熟了。

这个套言，影射出多个能被人们看好的信号：一是你撒他米，你会发财，用佛语说就叫明中去，暗中填；二是菩萨会保佑你的儿女平安成长，无灾无难；三是撒多撒少我不免强，就是冇撒也不怨你，你没有大米或舍不得撒大米，红薯杂粮也可以。他的目的只要能有些食物进口，补充生存的必须能量就行了。这比石刚坨那些叫化子强抢恶要好多了。所以孩子们见了他不害怕，还喜欢接近他，很乐意将家中的东西给他。很多父母亲为了使自己的孩子健旺就认他为干爹。他的干儿干女遍布他活动的范围。我记得我们院子里就有半数以上孩子认他干爹。

狗先生是何年何月离开这个在他看来是悲惨世界的，我们不知，但他院子里的人是知道的，因为他只是一个卑微的生命，不可能见诸于报端也不可能立影扬声于电台，就是周围的人相互传递些许信息，不久也就被遗忘了。但是他的消失，我总觉得我们日常生活中有种缺如，就好像旧宅背后那棵千年古树被风吹倒，一道风景没了，出门进屋看不到那棵古树，地面上的空虚也伴随着心中的空虚，总难适应，那团箕大的喜鹊窝也不见了。狗先生没了，也就如屋后的那棵古树没了，久而久之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和看不到那眼详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想他应该是融入了我们的生活中。如果电视台播报什么名人大官与世长辞了，对国家是重大损失，我们有时还懒得听完。然而狗先生的逝去，我们有好多人因为他心地善良而抹了眼泪。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狗先生就是个懒鬼，一生乞讨，好逸恶劳，到了年老后，甚至连米都不要，只要马上能进口的食物。为此，我对狗先生做过专门调查，结果是，他那鲜为人知的故事让你辛酸，让你泪目，让你唏嘘不已。

狗先生，姓姚，人称姚老狗，至于他的班名尚未考察出来，武冈西乡玉屏村人。在他生活的姚家院子，出了一个民国时期的大名人，名姚义凡，清末举人出身，当过民国县长，省参义员，听说还是地下共产党员，为党组织做过很多工作，可惜未待解放就仙逝了。狗先生出生年月大约在一九三零年到一九三五年间，殁于二零零一年十二月，耳闻是冻饿死的。听说他患了病，不能外出乞讨就冻饿死了。其实，狗先生是个大聪明人，狗先生几岁时就能背诵《三字经》、《弟子规》等古书。姚义凡称他为神童，认为此子将来必是栋梁之材。可就在他高中毕业，踌躇满志的时候，大祸从天降，一九四八年院子里遭土匪，父母双双被杀。狗先生闻到噩耗，气得死去活来，精神受到严重刺激后，便出现举止反常，经常可听到他自言自语。但生活状态还没有出现大的变化。解放后，他被安排教书，所以人们才称他为狗先生。

教了两年书，他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女老师，两人感情很好，但女的被调往城里后，她和狗先生的恋爱就遭到父母的反对，失恋后的狗先生彻底崩溃了，精神恍惚，语无伦次，明显的已不能胜任教书工作了。

姚老狗回到家里，睡了几天几夜，好像蚕虫吐丝之前，不吃也不喝，当他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时，他已嬗变得面目全非，他明显的有精神障碍，但他不是那种躁狂型的。孤身一人的他，对前途没有了奢望，对生活没有了要求，更便提崇拜信仰之类的事了，出于活着的生物本能，他便开始乞讨。若是碰到有点学问的人，他还会向你甩一连串的唐诗宋词、之乎者也。

又有谁说他活得没有尊严？

他不抢不偷，只是向你乞讨而已。

狗先生每天从我家门口过，看到我总要笑一笑，我也和他打招呼：“狗先生，今天讨到多少？“他不回答，只笑笑。一次，我和妻抬着打谷机去搞双抢，他看到了，笑着对我说：“我家也有豆腐王桶，烤酒筝，给了姚球滴滴。“他是在嘲笑我烈日下劳动的辛苦吧。

这引起了我的深思：一九七九年我考上大学，文科武冈第二名，因身体问题没录取，先当时也崩溃了。那时心里生出两种斜念，一是要杀了那个体检眼科的女医生，；二是要杀了那个我填报志愿学校录取新生的人。可是我没有能力办成这两件事。我怎么就没有狗先生那样的选择？唉，我真傻，还不如一个精神病人。如果我也如狗先生那样，那就不要这样辛苦的劳累了。其实，狗先生活了七十多岁，我也才六十岁，同是生活在这个王国，我们有什么区别吗？

狗先生，你走了，我还在，你感觉不到我的存在，我却因为你的离去，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