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何如俯首强 ——读朱云峰一组诗

题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坛湘军中坚人物之一，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文学教育家，授业恩师彭天翼教授为我屈尊评诗，衷心感谢孜孜不倦奖掖后进的彭老师，祝彭老师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昂首何如俯首强

——读朱云峰一组诗
彭天翼

  我与云峰相识于湖南教育学院，彼时我在该院中文系任教，他进修于哪里。在其毕业二十来年之后，我不断读到他的诗作，才知悉他是一位闻名于世的诗人了，心中自是十分地惊喜与钦佩。
  读云峰的诗，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我们曾有师生之谊则故为赞赏，而是，他的艺术追求，给人一种人生况味的隽永，其作品透露的甘甜苦涩，如同咀嚼橄榄韵味于心。他的诗，有其独特的风格：对生命对人生的内心感悟，于字里行间，彰示出一种人世沧桑，也就显现出为人的种种谦逊的低调。同时，云峰特别着眼于对具象事物的情意深入，吟咏中渗入自己对生命意义的理解，表现出一位冷静诗人的炽热情感，给接受者以生命意义的人生存哲理的启示。在艺术美的画幅中，他那种独特的审美理解就显得十分特别了。
  读云峰的诗，看得出他字句中彰显出的诸多人生况味。这组诗作，似乎都是其内心的深刻体验。“万种风情留我驻，欣邀明月醉湖南”“ 如今不羡他乡雪，笔写青山好赋闲。”这样的句子，看似平常平淡，然而，何以会邀明月而醉湖南，不羡他乡白雪之美而赋闲于青山吟咏呢？其实，一个“醉”字，已深谙于对故乡的热爱之情，低调于“笔写青山”的诗歌创作的艺术追求之中。这是一个智者的艺术美向往于追求。而没有经历人生历练经历生命意义追寻的人是无法陶醉于这种生存况味之中的。享受生存之美于诗与远方的想象与追寻中，这种况味，是生存意味的享受与陶冶。甚至有着陶渊明式的悠然。所以，他才能以平常心态饱满诗情，讴歌故乡本土的美丽。“威溪水暖霭晴岚，着意桃花逸致酣。”（《春游威溪湖》）故乡的美妙风景，给诗人以美的视觉，着诗人以创作的灵感，在经历了许多人生酸涩或者感悟之后，诗人对生命的意义，对生存的追求，就有了种种深刻的体验，故而“心仪唐宋月，身与圣贤归。”（《闲冬读书示友》）所以作者见到“万里烟波万里程”的长江时才能发出一种浩然的慨叹“余生愿似长江水，荡尽崎岖见太平”（《漫步长江口》），将其体悟达之于广阔的自然，人生之况味，就有了十分旷达的诗情了。
读云峰的诗，可以领略种种哲理意义的启示。这组诗作，更多的是作者在人生况味的体验中，所进行的人生哲理意义的启迪，而这种启迪，在于其诸多咏物诗的审美理解之独特中。借物咏怀托物言志的咏物诗在我国古代诗人的诗作中可谓甚夥。从屈原颂橘，荀况赋蚕，到蔡邕《咏庭前石榴》，及至最特出者，杜甫之比兴深微，苏轼、黄庭坚之譬喻奇巧，皆挺出众流。其馀则唐尚形容，宋参议论，而寄情寓讽，旁见侧出甚多。我一直以为，咏物诗，是诗人们对世间事物种种特有的审美理解，非有人生况味体验之深的智者不能为之。云峰在这组诗中，有不少咏物诗作，表达的是他对人生世事的独特审美理解。其《题鹰》“万类霜天孰是雄，乌鸦燕雀莫争风，平生素有青云志，俯瞰山河傲碧穹。”可谓其代表。对雄鹰的赞颂，自然表现的是人的追求，借击之于长空的鹰，而言之出一种进取之志。显得大气，有种磅礴之力。大概云峰如同古代的许多诗人般，喜欢直上云天的竹子，所以，这组诗里写了好几首咏竹的诗;在《赠诗友》中“南山千万虚心竹，昂首何如俯首强。”诗人借竹子的虚心，来表达人之生存于世须有的谦逊的心绪，但竹子毕竟是直指云天的，诗人却随之一转，指出“昂首何如俯首强”。劝诫的人生哲理意义就非虚心之一般意义的赞扬要强得多了。如同郑板桥的许多关于竹子画作的题诗，借咏竹而表现一位清官和艺术家的情怀：“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一枝一叶总关情”。我想，云峰的咏竹诗是没法超越郑板桥的题竹画作诗之深刻意义的。但云峰或许爱竹，也敬竹，所以他写了不少咏竹的诗，这些诗，自有一种境界，抒怀言志之情，在他的竹子歌咏中，也不乏警世之言：如《寒竹》：“披冰执雪趣无穷，最喜寒冬八面风。或是虚心多直节，低头犹似傲苍穹。”这是另一种境界，即使在披冰执雪竹子遭遇重压之下，由于其虚心直节，被压低了头也要傲对苍穹。我觉得这竹子的寓意就是如同云峰的人生之节气表现，另是一番胸怀志气了。另如《翠竹吟》“虚心多直节，无意入云霄，任尔狂风起，安能折我腰。”亦表达了另一种借竹子抒发的人生志气，其意象是很为独到的。云峰这组诗中的咏物诗不少，诸如写雪，写雷，甚至对长江口的抒发，都灌入自己的人生哲理的审美认识于其中，于是其诗作就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了。
   我以为，创作诗歌，是一种对感性事物而深入情感意蕴的艺术审美表达，纯然是诗人对社会的对生活生命的艺术美感，是具象景物与情意与想象的结晶，是诗人生命的一种张力与呐喊。过于理性的解释或追求，当会限制诗情的张扬与放肆。景与情往往在交融中展示意境之美主旨之深刻的人生世界意义。我认为云峰的诗，理性有余而感性不足，画面感（意境之境）不足。自然，云峰的旧体诗作在注意外在平仄韵律的音乐性上堪称上乘，但诗歌的隽永更在于内容的深刻广博。在湖湘这块美丽多姿的大地上生活，诗人能以投放的目光是可以在山水人文的情景中绽放出许多美丽的花朵来的。我希望云峰的诗创作，是否可以放开更广阔的深邃的目光，写出更多具有深邃广阔意境的诗作来呢？或许这种期望对于他，其实并不是苛求吧？

（尊朱云峰之嘱，为其诗作谈点感想，且做这样点滴乱弹吧）
            2018年4月15日  于浏阳

作者简介
彭天翼，湖南师大文学院退休教授，湖南省作家。著有《语文美育论》、《语文教学心理描述》等学术专著，主编过《写作学概论》等高校教材多种，发表论文40余篇。另著有长篇小说《山魂水魄》、《女市长的人生四季》、《易雄将军》，中篇小说集《外乡佬》、短篇小说集《那边是红树青山》，散文诗集《青春河》，长篇散文《一部地方经典》等约600万余字。2001年退休后蛰居浏阳。

附:朱云峰律绝一组

 春游威溪湖

威溪水暖霭晴岚，
着意桃花逸致酣。
万种风情留我驻，
欣邀明月醉湖南。

 冬日闲吟

得意何妨从字起，
怡情最好在诗间。
如今不羡他乡雪，
笔写青山好赋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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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赠诗友

莫以声高计短长，
文争笔斗本寻常。
南山千万虚心竹，
昂首何如俯首强。

 翠竹吟

虚心多直节，
无意入云霄。
任尔狂风起，
安能折我腰。

 七绝·无题

处处有心皆学问，
年年无计也春秋。
平生不较功名利，
只爱书山自在游。

  寒竹

披冰执雪趣无穷，
最喜寒冬八面风。
或是虚心多直节，
低头犹似傲苍穹。

闲冬读书示友(新韵)

雁去声鸣远，
冬闲雪映晖。
琴棋书度日，
老病酒相违。
有字千秋史，
无名万古碑。
心仪唐宋月，
身与圣贤归。

 春蜂

昨夜东风起，
群芳趁势开。
好蜂知我意，
要为报春来。

 梨花吟

雪是肌肤冰是骨，
花虽媚态叶温柔。
东君何故偏心意，
绿遍山林白我头。

 踏春暮归

梨花带靥菜花黄，
踏遍千山脚下香。
汽笛声声惊鸟散，
暮钟阵阵送斜阳。

 思乡吟

浪迹江湖久，
心头倍感伤。
功名如晓梦，
富贵亦黄梁。
司马青衫短，
巴山夜雨长。
洛阳无限好，
终究是他乡。

 题洞庭君山湘妃竹(新韵)

五月洞庭平，
君山似黛青。
微风吹草动，
细雨助花荣。
竹影因人乱，
虫声为客惊。
湘妃千古泪，
儿女万年情。

  题鹰

万类霜天孰是雄，
乌鸦燕雀莫争风。
平生素有青云志，
俯瞰山河傲碧穹。

  闻雷即兴

三月春风逐日回，
诗由意起笔端催。
平生惯受冰霜苦，
故喜阳光故喜雷。

   雪

玉砌银妆亿万家，
红炉煮酒话桑麻。
凭栏醉看庭前雪，
也有风情也有花。

   无题

求诗求趣莫求钱，
流水高山亿万年。
宁与凡夫交好友，
不容恶雾蔽青天。

七绝.诗书有味

曾经不解诗书味，
待到粗通已暮年。
笔下波澜心里起，
自知辛苦自知甜。

为文友杨春晖题照

杨家才子爱风流，
冰雪云峰玉女游。
千古东坡晖日月，
几张清照鉴春秋。

漫步长江口(新韵)

万里烟波万里程，
心仪大海委屈行。
余生愿似长江水，
荡尽崎岖见太平。

朱云峰，湖南邵阳武冈市人。湖南省武冈市职业中专教师，现为武冈诗联协会会员，邵阳市诗联协会会员，湖南诗词协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